第四章 接頭

    自稱陰差的男人，用無比痛苦的聲音對我說，“兄弟，幫我個忙。”

    反正也跑不動了，大不了一死！我橫下心來問，“你想要我干啥？”

    “幫……幫我把鎮(zhèn)魂釘抽出來?！?br />
    聲音從喉嚨里硬生生擠出來，從顫抖中完全可以聽得出痛苦。

    鎮(zhèn)魂釘，大概就是插在男人肩胛骨上的圓頭大釘，我哆哆嗦嗦的靠上去，看著被釘子扎爛翻卷的皮肉，強忍著惡心，硬生生拽著釘子頭，一點點往外拉。

    嘶——

    男人斷裂的頭顱發(fā)出低沉嚎叫聲，我閉上眼，狠著一股子勁，把釘子全部薅出。

    兩枚漆黑色手臂粗細的鎮(zhèn)魂釘，被我拔出以后，只有大概手指般粗細。

    把釘子順手放在口袋里以后，我轉(zhuǎn)身跑出幾米遠。男人用僵硬的胳膊把腦袋舉過頭頂，往脖子斷茬處那么一扣。

    咔嚓格拉幾聲骨頭脆響，男人的腦袋銜接得嚴絲合縫。他站直了身子，朝著我作揖。

    我這才看清，男人長得闊背熊腰，方面大耳，穿著官袍一身正氣。可是他肩胛骨被釘子洞穿的部位，往外嗤嗤的冒著寒氣。

    忽然，身后傳來張令海的喊聲，“秦力，你小子發(fā)生了愣呢！”

    聽到喊聲，男人的神色浮現(xiàn)出一抹慌張，匆匆忙忙一個猛子扎入幽靜的河水中，卻沒有帶動一絲水花。

    狂風吹過，霧瘴迷眼，不過是眨眼的時間，等霧瘴散去時，小河，荒林，土路，全部都消失了。

    眼前出現(xiàn)的，是冰冷的青石板路，低矮的平房，破舊的牌樓，上頭雕刻著——“珠江路”三個大字。

    前邊不遠，張令海推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停在珠江路十二號的位置。

    奇怪的是，這里與我曾經(jīng)去過的珠江路完全不一樣。張令海家是最后一戶，根本不存在珠江路十三號！

    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趕忙跟著張令海進門。

    屋里的燈是亮著的，陰暗潮濕的平房一共三間屋，正中央堂屋更潮得厲害，進屋我就嗅到一股子霉味。

    一個頭發(fā)花白，穿著粗布補丁的老婦人坐在門檻上，看到張令海進來，喉嚨里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還費力的比劃著。

    順著老婦人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堂屋桌子上放著一大盆已經(jīng)黏成一坨的面條。

    “臥房里頭待著去，沒看著有客人在么，別丟人現(xiàn)眼！”張令海呵斥一聲，老婦人就低著頭畏畏縮縮的離開了。

    老婦人應(yīng)該是張令海的妻子，看樣子他日子過得也挺清苦。

    張令海陰沉著臉坐在中堂椅上，陰沉著臉看向我，像是要三堂會審。

    “小子，你知不知道，咱們腳下踩著的是什么？”

    我被問了個愣，“這……這不是水泥地么？”

    “不，咱們腳底下是黃泉，這條路是通往陰陽的黃泉路。”張令海黑著臉，沙啞的聲音似乎蘊藏著憤怒，“上路之前，我告訴過你路邪，精神著點，可你的魂去了哪??？”

    “我……我去了……”

    還沒等我回答，張令海就漠然打斷，“你的魂被帶去了黃泉河畔，看見了被我鎖在河邊的惡鬼，對不對？”

    “對。”

    我低著頭，又是愧疚，又是害怕。

    如果不是張令海吼了那么一嗓子，我還被困在黃泉河畔出不來。

    只是我想不明白，那個男鬼看上去并不想害我，還自稱陰差，張令海為什么要將他鎖在河畔呢？

    還有，張令海有鎮(zhèn)殺惡鬼的本事，他又是什么人！？

    “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張令海冷笑一聲，從兜里掏出一塊古樸的黑色巴掌大令牌。

    看材質(zhì)，牌子像金屬，上頭用繁體寫著“陰差”兩個大字。

    “奉陰命，陽間辦差，我就是這片轄區(qū)的陰間負責人。”張令海露出詭譎笑容，“小娃子，你碰見我算是撞著救星了，否則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四個大字，像重錘狠狠砸在我的胸口！我頓時急紅了眼，“大仙，你得救我啊，我是個苦命的人，從來沒做過惡，我不該死！”

    “行了，誰也沒說你該死?！睆埩詈Ｂ掏痰恼f，“別叫大仙，折我的陰壽，叫海老吧?！?br />
    “海老，我身上的印記怎么辦？”我哭也似的問道。

    “想要除掉印記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畢方殺死！”

    張令海渾濁老眼中殺機涌現(xiàn)，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眼神中摻雜著異樣的貪婪……

    “早年間，畢方在地府闖下大禍，被地藏王菩薩重傷，實力萬不存一，流落到珠江附近，黃泉河畔的一隅，也就是你那日看到的珠江路十三號宅邸。”

    “珠江路，本是黃泉路的支流。我自幼修習法術(shù)，樂善行施，終于在地府求得官職，作為陽間陰差，維護一方安寧?！?br />
    “自畢方流落到珠江路以后，不知多少生靈涂炭，被她煉化作精氣！我屢屢想要和畢方拼命，卻年邁體衰，力不從心。”

    “哪怕是我魂飛魄散，也不能畢方繼續(xù)維護人間！可是……虎落平陽爪牙尤在，想要對付畢方，還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才行?！?br />
    說到這里，張令海幽幽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秦力，你敢不敢為了自己的命，拼上一把？”

    可惜，張令海一番慷慨的說辭，并沒能打動我。

    在黃泉河畔遇到的那個男人自稱陰差，張令海也自稱陰差，陰差真的有那么多么？

    但眼下我管不了許多，不管相不相信，我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張令海。

    我問，“你要我怎么做？”

    張令海告訴我說，他們這些陰差，白天的實力很弱，甚至不能在陽光下待太久。而受傷的畢方也只能在夜晚活動。

    即使受傷，曾經(jīng)身為絕世兇獸的畢方，也不是張令海一個人能對付的。

    因此，張令海要我拿著鎮(zhèn)魂釘，趁著畢方白天睡覺的時候，將鎮(zhèn)魂釘打在她小腹丹田的位置！

    都是差點死過一次的人了，我也沒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我有些猶豫，憑我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怎么可能制服得了畢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