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寧公公極為不善的眼神,管家就覺得好像有一條蛇冰冷盯住了自己,頓時驚得冷汗涔涔,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四仰八叉。
城主她這是要、要整個肖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的命嗎!
寧公公銳利的眼神掃了周圍一眼,當即冷哼一聲:“只管去告訴你家尚書大人,一天內(nèi)沒有把折子寫好,他這個戶部尚書也不用當了?!?br />
說完,寧公公也不打算親自去見肖元銘這位尚書大人,領(lǐng)著人招搖過市的來,又大搖大擺的離開。
戶部尚書?是與不是,要過了今天才知道。
他家城主有這么好糊弄嗎!
簡直不自量力!
管家兩眼無神望著寧公公等人的身影消失在肖府的大門前,才堪堪回過神來,低下頭看了看破壞嚴重的折子,耳邊仿佛回蕩起寧公公剛才所說的話。
陡然間一個激靈,管家立即連滾帶爬地站起身,也不看自己摔傷了沒有,慌慌張張朝著肖府后院的方向跑去,大聲嚷嚷:“不好了——老爺!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肖府后院小花園。
肖元銘興頭正濃地逗弄著鸚鵡,手中拿著幾顆花生,不時往鸚鵡的尖嘴里送去一顆。
直到老遠就聽見管家大呼小叫的奔跑過來,肖元銘皺起眉頭,不滿地斥道:“我怎么不好了?你一大清早胡亂嚷嚷什么!老爺我好著呢!”
說著,肖元銘又給自己的愛寵鸚鵡喂了一顆花生,轉(zhuǎn)向上氣不接下氣的管家,語氣有幾分不耐煩:“說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也值得你慌張成這副樣子!”
“老爺!寧公公剛才帶著人過來了!”管家說話都遏制不住的顫抖,一邊把退回來的折子拿到肖元銘面前,一邊把寧公公說的話一字不差重復(fù)了一遍。
“老爺,現(xiàn)在可怎么辦??!城主她她他……”管家面如菜色,仍然膽顫心驚。
聽完以后,肖元銘臉色鐵青,他拿起已經(jīng)七零八落的折子,狠狠摔在地上,還抬腳使勁踩在上面。
“快去!備車!我要去一趟齊老將軍府上!城主她分明又是在胡鬧!什么廢話什么刻墓碑上!她就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大草包,吃喝玩樂就在行!”肖元銘整個人都炸了起來,音量陡然拔高!
“哎喲喂!我的老爺啊,您說話小聲點,雖然這是在咱們肖府,但是還要小心隔墻有耳?。 惫芗冶恍ぴ懙牟淮笈瓏樍艘淮筇?br />
城主哪怕她再怎么不好,也不是他們底下這些人能夠隨意妄議的!
這么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讓有心人傳到城主她耳朵里,連想死個痛快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聞言,肖元銘眼中閃過一絲懼色,隨后滿臉怒色,氣焰全無,聲音小了許多:“就算是前城主還在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寫奏請折子!我吃過的鹽,比城主她吃過的米還要多,城主她能懂什么!你還不快去給我備車!”
見到自家老爺正在氣頭上,本想勸說幾句的管家言而欲之,只是囁嚅了幾下嘴皮子,最后還是什么也沒說,匆忙轉(zhuǎn)過身下去準備馬車。
卻說凌霄。
她正聚精會神聽辛子安陳述造紙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偶爾插上一兩句提議。
每一句幾乎都在點子上,十分犀利。
辛子安忍不住頻頻看向凌霄,發(fā)現(xiàn)她泰然自若,回答起來完全不覺得有一絲一毫的困難。
城主燒掉的那本書冊,上面究竟寫了什么,這么詳細?
還有……壓根就不勤奮好學(xué)的城主是熟讀那本書冊已經(jīng)倒背如流的程度了?
凌霄低下頭思索一下,張口便道:“我想這里的問題應(yīng)該是出在簾網(wǎng)翻轉(zhuǎn)以后,壓上木板的綁繩沒有絞緊,水分沒有壓干,就算進行下一步烘焙,那樣造出來的宣紙就會不方便書寫。也很有可能是你烘焙的時候,在磚頭之間沒有留空隙散發(fā)水蒸……喂!我說這么多,你都記下了?還是想到了什么新問題?”
凌霄不經(jīng)意抬起頭,就看見辛子安神情有些呆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辛子安連忙回過神,卻很難壓下心中的震驚,短暫的一兩次接觸看來,他覺得城主不太像會是濫殺無辜的人。
先前大發(fā)雷霆的原因,好像也是因為戶部尚書他自身辦事不力的問題。
稍稍遲疑了一下,辛子安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道:“城主,您燒掉的那本書冊上面……”記載會有這么詳細?
靠!敢情她說了半天,不相信她口述版本啊。
“我說燒掉了就是燒掉了!再問那本書冊的事情,我連你也丟進火坑一起燒!”
辛子安頓時閉嘴,再沒了下文。
見狀,凌霄覺得這樣恐嚇屬下有些不厚道,“行了,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下次有事缺人手還找你?!?br />
聞言,辛子安當即站了起身,伸手撩起長袍雙膝跪下,面露肅色,拱手:“微臣萬分感激城主的賞識,城主您盡管下令吩咐?!敝灰皇莻旌淼氖虑椤?br />
凌霄:……
她就說了一句客氣話,這么認真做什么!
得!玩笑話她不能開,客氣話也不能說!
可是這樣跟一條咸魚有什么區(qū)別!
“起來吧,能把我吩咐的實事干好就不錯了。千萬別跟那個戶部尚書肖什么元銘學(xué)那一套,據(jù)說還是兩朝老臣,辦起事來還不如……”凌霄順口感慨了一句。
然而,凌霄她的話還沒說完,守在外面的寧公公就走了進來,面色有些古怪。
凌霄轉(zhuǎn)頭望向?qū)幑骸霸趺戳???br />
寧公公未說先跪:“主子,齊老將軍求見?!?br />
齊老將軍?哪個齊老將軍。
前幾天來和戶部尚書一起來找她的那個?
當時不是說沒什么要緊事,就先行回去,然后打算遞折子上來嗎。
如果真有急事,怎么那天沒個表態(tài),擱現(xiàn)在又找上門了。
那到底有沒有急事,又是什么急事!
凌霄先是一愣,有些疑惑的目光看著寧公公。
“跟齊老將軍一起來的還有……戶部尚書肖元銘肖大人?!?br />
這話既出,在場的寧公公和辛子安不由自主低下頭,根本不敢看凌霄一眼。
哪怕只是偷偷瞧一眼。
精致的茶盞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飛濺起的碎片落得哪里都是。
辛子安和寧公公二人不自覺躲縮了一下,沒有出聲,就連呼吸也是淺淺的。
“讓那個齊老將軍進來,連同戶部尚書一起?!绷柘龅穆曇袈牪怀鱿才?,仿佛剛才那只茶盞是不小心摔下來的,跟她無關(guān)一樣。
辛子安的視線落在凌霄砸落茶盞的地方,似乎隱隱有個凹下去的印記,本想替摯友齊森的父親,這位齊老將軍說幾句好話的念頭,頓時打消了不少。
之前城主那一記折子無意砸中,他就有些吃不消了。
還是等城主消氣再說吧,這個時候開口,難保不是在火上澆油。
而令辛子安最感到奇怪的是,齊老將軍并非是那種不分是非曲直的人啊。
沒一會兒,寧公公便帶著兩個人走進來。
兩人皆是穿了一身頗為隆重的官服。
左邊的這一位看起來應(yīng)該有五旬,雙鬢有些發(fā)白,但是體魄卻十分健碩,冠后插有花翎,整潔的石青色朝服,前后綴有補子,上面繡著麒麟。
乍一看,精神抖擻。
而另一位則顯得瘦弱許多,大約四十來歲,長相更是平平無奇,大同小異的朝服,補子上面繡著錦雞。
朝服文禽武獸。
凌霄隨意一眼就對上號了。
老將軍齊征和戶部尚書肖元銘進來第一眼,就看見坐在凌霄下首的辛子安,二人眼中陡然閃過一絲詫異。
這不是森兒平日里大肆夸贊的摯友辛子安,他怎么會在這里?
工部主事辛子安?這幾天沸沸揚揚的傳聞果然不假,看來這辛大人就是這城主的新寵,要不然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后者,肖元銘眼中掠過高人一等的鄙夷神態(tài)。
恰巧,這個角度讓辛子安捕捉個正著。
“主子,喝茶。”寧公公重新泡好茶回來,卻見到兩位大人還站著,整個書房彌漫一股低氣壓,茶水端給凌霄以后,寧公公就老實站到一邊角落里,默不作聲。
這個時候去觸城主的霉頭,簡直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再說,惹怒主子的罪魁禍首就在這呢。
這時,唯有辛子安硬著頭皮站起身,向著老將軍齊征和戶部尚書肖元銘說:“下官工部主事辛子安見過兩位大人。”
辛子安這話一出,肖元銘眼里的鄙夷更深了。
現(xiàn)在是工部主事,過不了明天就升官了!
說不準還是這位辛子安在城主面前吹的耳邊風!
硬是說他寫的折子廢話多,不重新寫的話,他這個戶部尚書就不用當了!
這到底是給誰騰位置出來呢!
還真是一點也看不出來,這個辛子安長得明明很普通,沒想到這么有手段!
肖元銘心里忿忿不平地想著。
不過,辛子安的話倒提醒了兩人。
老將軍齊征和戶部尚書肖元銘稍微一愣神之后,很快回過神來,當即叩拜:“微臣參見城主,城主千歲!”
接著,就在低頭的一瞬間,兩人神色頓變。
面前的地板上有一堆茶杯渣滓,光滑的地板隱約凹下去那么一丁點。
第二十八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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