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木忠的怒不可遏,老太太就顯得淡定許多。她將手伸出來,緩緩道,“細娟兒,扶我起來!”
譚婆子急忙將老太太攙扶著,一步一步的走著。
“孟氏是你的妻子,你比我要了解得多。依照著她那個善妒的性子,你真的以為,亡妻留下來的女兒她能容得下么?而且清止是一個傻子,如果背地里沒有人幫襯著,怕是早就死了吧?”
這么一個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看那孟氏的迷魂湯灌得也忒厲害了些。廬陽澹臺氏族那邊出的,盡是些世上聞名的教書先生,就連現(xiàn)在的承孝帝,也是由木清止的外公澹臺雄教導的??梢哉f澹臺氏族,是帝師氏族!
有著如此厲害的一個外家,她這兒子怎么就不開竅呢?哪怕對木清止那丫頭好一些,也不會和澹臺氏族關系那么僵啊。
木忠左右思索一番,雖然沒有平息自己的怒火,卻也冷靜許多。
“兒子明白了?!?br />
“明白就好,出去吧?!?br />
老太太捏著佛珠,閉上眼睛就趕人離開。
從祿壽院出來時,撲面而來的寒風竟是刺骨的滋味,雪花被吹進衣領里,瞬間化成了水,就仿佛被人拿匕首刮過一般,疼得很。
孟氏早早地就在門外等著,此時見到木忠,便急急忙忙迎了上來,眼眸里竟是柔情。因為有木忠的寵愛,她雖然出身并不高貴,在宰相府里,卻也沒有人敢對自己不恭敬。老太太為難她時,她很多時候是在為木忠考慮的,否則的話,早就悄悄下點毒藥,把那老太婆給毒死了。
“老爺……”
“招弟?”
見到孟氏的時候,木忠臉上露出笑容,比在祿壽院里要開心多了。只見孟氏撐著傘,曼妙風韻的身姿在雪中款款而來,給這蒼白的雪景添了幾分顏色。她把傘撐在木忠頭上,柔聲說道,“老爺……您總算回來了……”
“方才在母親那,怎么沒有見到你?”木忠體貼嬌妻,便自主地將傘接了過來。
陳婆子唯恐天下不亂,在來之前也得到了孟氏的指使,此時便急急忙忙的插話,“老爺,剛剛夫人可是在老夫人那受了不少氣呢?!?br />
“怎么回事?”聞言,木忠難免心疼嬌妻。
“還不是因為那傻子大小姐,簡直就是個災星?!标惼抛余洁熘?br />
孟氏見火候到了,就厲聲呵斥,把所有話題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老爺,不要聽這碎嘴的婆子說那么多,清止那丫頭挺尊敬我這個母親的?!?br />
這話一說出口,孟氏那眼中頓時醞釀了絲絲水色,她轉(zhuǎn)過身用手帕沾了沾眼角,這才重新抬起頭來看著木忠,只是眼圈紅紅的,怎么也遮不住。只可惜孟氏沒有如同往常那般得到木忠的安慰以及護短出頭。
只見男人盯著她的眼眸,不停地摩擦著發(fā)髻,這才笑著道,“招弟啊,你是長媳,也是管理整個宰相府的女主人,肚量不應該這么小的。母親老了,想承歡膝下也可以理解,難免偏頗了那傻子,等清妍回來就好了,你就在忍一忍吧。”
“什……噢,是妾身不懂事,讓老爺費心了。老爺您奔波那么多日,想必也沒有好好的吃一頓飯吧?妾身在屋里準備了佳肴,老爺今夜不如去妾身的房里吧?”孟氏本來就不是什么正道子上位的,此時用起勾人的把戲來,那也算得心應手。
況且木忠本就愛吃這一套。
就喜歡看女人對他的阿諛奉承。
木忠搖了搖頭,嘆道,“貴川那邊的雪災越來越嚴重了,此次回來,也是為了稟報圣上,做出裁斷,若不然的話,明年開春,就是洪澇之災?。 ?br />
“那、那妾身把飯食送到書房給您吧?!?br />
孟氏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木忠的身上,說到底是一家之主,只要得了他的同意,弟弟就能留在木府安心養(yǎng)傷。到時候就算老太太,也不好意思弗了兒子的臉面,只能夠把這口氣往肚子里吞,再不濟,那也只是對她這個管家夫人不滿罷了。
至少弟弟能夠有一個安身之處!
“好,麻煩夫人了。”木忠也不好意思傷了孟氏的熱情,只好同意下來了。
屋里的木清止靠在美人榻上,十分愜意,絲毫沒有為父親不待見自己而傷心。反倒是素蘭這丫頭,火急火燎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雙眼睛如同兔子似的動來動去,時不時又道,“哎呀我的小姐啊,您說您這命怎得如此苦啊,本以為老爺會疼惜您,可沒想到、沒想到……嗚嗚,我的小姐啊……”
說著說著,素蘭又哭了起來。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但素蘭一潭水也太多了吧?
木清止煩不勝煩,聽著素蘭第六次哭訴,便也忍不住了,“素蘭你給我靜靜,俗話說得好,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怎么知道父親現(xiàn)在不疼愛我,以后也不會疼愛我呢?”
主仆兩人雖然親近,但木清止的秘密太多了。
有些事,素蘭還是不知道為好。
“您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不過了,奴婢怕的是過段時日五小姐回來了,您的日子就更加難過了啊。老太太素來疼愛五小姐,雖說現(xiàn)在對您疼愛有加,可誰不喜歡優(yōu)秀的呢?”素蘭還是覺得,自家小姐爭不過木清妍。
今日所哭的眼淚。
多半也都是因為擔心。
聽了這話,木清止就笑了起來。
難怪今日回來后錢嬤嬤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呢,原來是因為素蘭這丫頭哭鬧太久了啊。這世界上了解木清妍的人莫過于她木清止,而了解未來發(fā)生之事的人,怕是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人!
老太太是疼愛木清妍,但前提是木清妍足夠優(yōu)秀。
試想,自己這個嫡長女若是能比嫡次秀許多,那受寵的會是誰呢?
“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吃好喝好,看著你家小姐我如何逆襲吧!”木清止哭笑不得地打趣。
說話之間,錢嬤嬤走了進來。
看了一眼木清止,隨手丟下一些絲線和錦帕,想必是明日要練習的女紅課。
但錢嬤嬤的眼神著實怪異,讓木清止忍不住發(fā)問,“嬤嬤這樣看我,可是清止臉上有什么東西?”
“沒什么,老婆子只是覺得,大小姐您清湯掛面、臉色跟鬼似的蒼白,就連我這做奴才的,也看不下去,更別說本來就厭惡你的木宰相了?!卞X嬤嬤一針見血地說了一句。
倒是讓木清止注意起來了。
這幾天她頻繁在老太太面前出現(xiàn),為的就是做出一副孝女的模樣??蛇@做戲做著做著,她竟然也忘了自己本身所需要的營養(yǎng)——這不,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過有營養(yǎng)的東西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孟氏這個惡毒繼母,又怎會善待她呢?
“嬤嬤教訓的是,清止的確有些蒼白了?!睂χ~鏡捏了捏自己的臉,她驀地起了一個念頭。
一個女子出嫁必須是要有些陪嫁的鋪子壓柜子的,她自覺要讓孟氏給自己備嫁妝的話是難如登天,與其等待,那還不如私底下攢攢資本呢。
素蘭左右端詳,突然再次哭了起來,“小姐,都是素蘭不對,沒能把您照顧好……”
“得了,別嚎了,我老婆子的耳根子都被你喊破了!”錢嬤嬤嫌棄地看著素蘭,忍不住推搡她一下。
但素蘭又怎么會那么容易停下來呢。
她非但沒有停止哭鬧,反而更加的大聲了。
“嬤嬤你現(xiàn)在不用伺候人了,是不懂我們做奴婢的悲哀啊,一個做奴婢的連主子都照顧不好,那算什么稱職的奴婢啊?”
“我老婆子活了那么久,還第一次見有人想當一個稱職奴婢的。”
冷笑一聲。
錢嬤嬤也不多說,杵著拐杖往外走著。
木清止明天就要搬回止水院了,這熱鬧了一段時間的密室,現(xiàn)在突然就要沉寂下來,錢嬤嬤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半生都奉獻在宮里面的,做了皇上與幾個王爺?shù)娜槟?,卻始終沒有自己的兒女,也算是孤獨終老了啊。
想到此處,錢嬤嬤難免落寞,腳下的步伐也更加快速了。
“小姐,今日錢嬤嬤有些奇怪啊……”素蘭撓了撓頭,有些搞不懂錢嬤嬤的態(tài)度。
木清止放下手中的書,看了看門外,突然笑了起來,“等你老了,也會懂錢嬤嬤那種心情的。”
她明日就要離開這了,雖說相處的日子不長,但她真真切切的能感受到錢嬤嬤對自己的疼愛與關心,這是老太太這個做祖母永遠不能夠給予的,哪怕是點滴真誠的關心,在老太太或者木忠這些所謂的親人身上,也絕不可能應驗。
“小姐,您說的話我怎么聽不懂啊……”
素蘭覺得,打從自家小姐不傻之后,說話就開始神神叨叨的,總覺得神秘莫測,一般智商的人都聽不懂。
木清止笑了笑,重新拿起書看了起來。
她需要好好謀略一番了。
素蘭見她不語,無奈的搖了搖頭,將錢嬤嬤放下來的女紅材料收拾起來便走了出去,順便讓木清止起來將門拴上,免得木清挽又來使壞。
門外再次響起了聲音,木清止以為是素蘭忘帶了什么,便起身去開門。
卻不料門打開來,一個不速之客出現(xiàn)在眼前。
第十三章 親不似親
小提示:按 回車[Enter]鍵 返回書目,按 ←鍵 返回上一頁,按 →鍵 進入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