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懶得計較

    到了御書房那邊，慕仙柔輕手輕腳將她帶到執(zhí)政殿，見整個執(zhí)政殿那邊都已經被清空，內侍女官們多數在正殿當值，往御書房過去的整條走廊都已經被清空。慕仙柔將她帶到走廊盡頭，停住腳步，讓她自己過去。

    看這陣勢，果然是要出大事了。

    推開御書房的門，倒是沒看見什么想像中的大場面，御書房內只有北辰郁秀蓮和上官瑾以及小玫在，她略微松了口氣，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反正是來商量事情的，又沒多少外人在，這種時候，真懶得計較禮數了。

    北辰郁秀蓮輕聲問她道：“太子這會兒可安穩(wěn)了么？”

    季游陌輕輕皺眉。

    雖然不是她生的，但畢竟也守護了一下午，稚子無辜，看著那樣小的孩子受到那么重的傷害，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又不能說出來，心里是真的挺難過的，她道：“情況不大好，也不知道熬不熬得過去。”說著又覺得有些生氣，便看向顏寂道：“顏寂倒是悠閑，太子身陷危機，做母親的人，這般沉得住氣，倒是真難得了?！?br />
    顏寂原本正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聽到她說話，頗為吃驚的抬起頭，道：“太子危急？”她停下手中的筆，看似在思索，實質上是以靈識感應東宮之中的狀況，隔了片刻才道：“不是還好好活著呢么？”

    季游陌險些被她氣到吐血，道：“什么叫做好好活著，今天下午我一直守在東宮那邊，眼看著太子時刻都有性命之憂，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小玫道：“東宮的事情我心里清楚，若是他死了，我一定也會立刻知道。自然也沒必要一直在那里待著?！?br />
    季游陌徹底無語了，道：“顏寂的意思，是本宮在多管閑事了？”

    小玫道：“那倒不是，太子能撐到此刻，也是多虧了季妃的織命針之效，若非如此，我也沒辦法在這里調查事實真相。”

    說得像是很有道理似得，只是，對自己親生的兒子都這樣漠不關心，簡直不明白北辰郁秀蓮到底是怎么跟這樣的女人過日子的。

    她正是沒話說的時候，北辰郁秀蓮道：“阿憂兒，太子因何而受重創(chuàng)，你可知情？”

    季游陌道：“似是受到術法損害，原因我卻未曾查明。”

    “是龍脈受創(chuàng)，太子身為龍嗣，受到牽累罷了?！?br />
    話是輕描淡寫，但說出來的瞬間，季游陌頓時被驚住了，方才進來的時候都未曾察覺到，昏暗的燭光之下，小玫的面色其實慘白的驚人。

    龍脈受到沖擊，皇嗣后裔自然會受到波及，甚至需要以性命為皇朝抵擋劫數。

    撞到太子身上，那是必然的，季游陌自己心里有數，北辰郁秀蓮是皇室中人沒錯，但先帝眾多皇子之中，身為帝王命格的，唯有那位前太子北辰鳳先，誰知道現在還活著沒有？

    太子未死，就說明龍脈尚未被人斷開，太子之危殆，亦是北隅皇朝之劫數。

    這一下午，想必御書房中的三人都在設法以靈力護持龍脈以免釀成不可彌補之大禍，難怪一直不肯讓東宮的人進來。

    想到這一層，她頗為憂慮的看向北辰郁秀蓮，道：“陛下真是辛苦了?！?br />
    是真的心疼他，修補龍脈極為耗力。他是天子，時刻不能失儀，雖然面上依然看不出什么來，但實際上，應該是已經累到連話也不想說了。

    若不是因為還有別的人看著，簡直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額頭，看是不是累出一身汗來。但眼前有小玫與上官瑾在，這樣親密的舉動，她還真做不出來。

    喊她過來，肯定是因為有事情要問的。

    北辰郁秀蓮伸手扶額，定一定神之后，問她道：“阿憂兒，你還記得策天鳳這個人么？”

    “策天鳳？他不是已經死了么？”

    自然是記得的，南苗落鳳坡，是她當年大敗苗疆的地方，同樣也是策天鳳身死之地。

    策天鳳也是道門中人，原本是漢人，卻一直住在南苗領地，策氏與季世家多少也有些來往，三十幾年前，策氏一族因擅自開采南苗礦脈之事得罪苗王，一族中人幾乎都被苗人屠戮殆盡。策天鳳九死一生，逃到北隅這邊，不出數年，就在北隅萬道論壇上嶄露頭角，因此被先帝看中，成為先帝麾下的謀士。

    大概是想報仇血恨吧，沒多少年，策天鳳就為先帝領兵南下，試圖平定苗疆，結果卻不幸兵敗身死。

    落鳳坡那個地方，因為是北隅曾經吃過敗仗的地方，當初北辰郁秀蓮與季游陌在那邊打仗的時候自然也是分外留心的，那個時候，親自進行地形勘察的，就是季游陌。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策天鳳當初敗就敗在太過于自以為是，他自負謀略過人，一向不聽身邊副將的建議，以至于后來被苗人將軍隊各個擊破，身邊僅剩數千武士，被圍困于落鳳坡，雖然盡忠戰(zhàn)死，但事后調查原因，落鳳坡之敗，責任多數在策天鳳身上，貿然起用策天鳳的先帝也難辭其咎。因此，也不曾為他追封武勛。

    落鳳坡一戰(zhàn)尸骨遍野，找也找不到策天鳳的尸首，干脆連葬禮也不辦了，事后再也不曾提起這個人。

    若不是要在那里打仗，恐怕季游陌也不會對那個人了解那么多。

    當即便答道：“記是記得的，只是，這個時候，陛下為何還要問起這件事呢？”

    北隅皇朝的龍脈自天啟而起，一路蔓延至北荒。就算有人刻意破壞，也應該是北邊的事情，和南苗扯不上什么關系吧。

    上官瑾道：“下臣此次遣人查探北境蒼狼王之事，結果，發(fā)現了一件驚人的事實。”

    聽上官瑾說，原來數月之前，蒼狼王就已經病故。如今坐在北境之主那個位置上的，是昔日的王世子北辰思遠。

    雖然蒼狼王是世襲罔替的爵位，但北境之主身亡，必須要上報天啟，然后世子入京朝拜，獲得北辰郁秀蓮之認可，再賜王印之后，才能算是名正言順的蒼狼王。蒼狼王王妃子息單薄，嫡出的孩子只有這一個，年幼之時就被封為世子，說起來，這世子也是先帝親封的，按說即位應該毫無問題，但卻如此遮遮掩掩，難免讓人心生疑惑。

    上官瑾派過去的人將那位王世子與身邊親信謀臣的樣貌都畫了下來，上官瑾幼年時曾經見過策天鳳一面，驚訝的發(fā)現，蒼狼王身邊那位謀士的樣貌竟然與昔日的策天鳳有幾分相似。

    至于王世子，更讓人覺得不對了。

    北辰郁秀蓮將王世子的畫像攤開放在面前，略微苦笑道：“看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我們北辰家的人哪能長成這個樣子？何況，這樣貌，跟之前的蒼狼王與王妃半分相似都沒有。北荒那邊的人，恐怕也是早有懷疑吧?！?br />
    季游陌欠身上前，略微看了一眼，心里就明白了。

    說不像北辰家的人還有些牽強，幾百年的分家了，要是還是跟皇室的人長得跟親兄弟似得，那才有些奇怪呢。

    只是，那相貌，分明就是普通北荒牧人的模樣，北荒牧民中多是蒙古族人，相貌與漢人之間的區(qū)別，一眼就能看得出。

    再看蒼狼王與王妃，一個面容威武英姿凜然，一個嬌弱柔美巧笑倩兮，絕對貴族出身沒有錯。

    這王世子，是擱哪兒撿來的吧。

    至于策天鳳為何身在北荒，想也明白了，當年他戰(zhàn)敗之后，就算僥幸未死，也是從尸骨堆里爬出去的，身為主將的人，哪里還敢活著。況且，看到先帝不曾追封武勛，也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在北隅立足?；斓竭@個地步，也算悲慘了，一路逃到北荒之后，若是隱姓埋名過一輩子也就罷了。但策氏出身的人亦一貫驕傲，若是一生一世不能出人頭地建功立業(yè)，真比死了還難受，因此投奔蒼狼王，倒也沒什么想不通的。

    上官瑾接著道：“本來蒼狼王還有幾個庶出的孩子，結果，王身死之后，庶出的王子們也被除的差不多了。他在北荒那邊只手遮天，想也知道不可能瞞過朝廷一輩子，因此才有這番圖謀。”

    小玫輕笑了一聲，道：“要是嫌命長的話，那就讓他去死一死?！?br />
    小玫為人一向是不動聲色的。突然之間說出這樣的話，不由讓季游陌有些吃驚，她低頭翻看上官瑾帶回來的情報?？粗粗?，心里就有數了。

    陰陽道當初建立的時候，地方就選在北隅龍脈之北。與龍脈原本是相互扶持的。

    前些日子就聽說陰陽道有變，如今事情已經被查清楚了，陰陽道之封印的確已經遭到破壞，時間就在龍脈出事之前不久。

    陰陽道封印損壞，鬼境與人世之間硬是被打開了一個通路，如今北荒那邊，百鬼橫行妖孽輩出，夜間不時有邪魔作亂，牧民苦不堪言。

    難怪小玫這般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