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賣身契

    催什么催呀！莫小雪在心底怒吼，她一連幾天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哪有力氣跟張文軒較勁，只是輕輕地回答，“我會交的?！?br />
    張文軒挑了挑眉，高貴得不可一世，“我不著急，可是，你父親恐怕?lián)尾涣颂?。而且……你再不交手術(shù)費(fèi)，那顆腎就要被調(diào)到別的醫(yī)院去了，到時候——就算你交了手術(shù)費(fèi)，恐怕也……無力回天了。”他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無關(guān)人命，只是浮云。

    莫小雪焦急萬分，怎么辦，眼下她去哪弄錢呢？賣房子，對她這就去賣房子！

    張文軒欣賞著莫小雪痛苦的表情，帶著戲謔的笑容，“聽說，你們家發(fā)生了一場巨變，是不是沒有錢給你父親做手術(shù)了？”他的笑容越發(fā)放肆起來，“我勸你還是早點(diǎn)帶你父親回去吧，我們這的床位也是很緊張的?！?br />
    “還有房子，我這就去賣房子?！蹦⊙┒ǘǖ乜粗鴱埼能?，眼神迷離，聲音嘶啞。

    張文軒突然收回了臉上的笑容，是莫小雪的絕望讓他心痛了嗎？“賣房子……”他忽然又恢復(fù)了原來戲謔的調(diào)調(diào)，“你以為房子是那么好賣的？現(xiàn)在房價這么貴，誰買房子不是要貨比三家，再三考慮的?！?br />
    “低價賣?！彼业姆孔右话俣嗥剑S金地段，她也不貪心，只要賣出手術(shù)費(fèi)就可以。她猶疑地看著張文軒，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買她家的房子，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那恐怕更不好賣了?！睆埼能帗u了搖頭，“現(xiàn)在這個社會，你以為還有人相信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嗎？”

    他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怎么辦，誰能告訴她該怎么辦？“難道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爸爸等死么……”莫小雪喃喃地說著，不爭氣的淚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張文軒竟破天荒地扯出一張紙巾，溫柔地幫莫小雪擦著眼淚。

    莫小雪沒有拒絕，反而貪婪地享受著片刻的溫暖，哪怕這溫暖是張文軒那個變態(tài)討厭鬼帶給她的。她甚至想要撲到張文軒的懷里，汲取更多的溫暖與寬慰，她感覺自己真的快要撐不下去了。

    一陣不合時宜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地獄中的美好，莫小雪緩緩接起電話，“小雪，你終于肯接我的電話了！小雪，我現(xiàn)在白天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晚上去酒吧賣唱……小雪，你相信我，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現(xiàn)在的莫小雪已經(jīng)沒有心思關(guān)心劉磊的近況了，只是淡淡地問，“你有余彩蝶的消息嗎？”

    劉磊慌了，“小雪，你怎么還為這件事情耿耿于懷呢，我跟她真的沒有聯(lián)系了！小雪，我們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吧，好不好？”

    莫小雪嘆了一口氣，她本來也不抱任何希望的，“好。我爸爸生病住院了，只要你能借我三十萬?！?br />
    電話的另一端忽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莫小雪直接關(guān)了手機(jī)，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張文軒臉色很難看，輕蔑地看著莫小雪，冷冷地問，“你的愛情——只值三十萬嗎？！”

    “……”莫小雪張了張嘴，無言以對，因為她的愛情分文不值。

    張文軒忽然伸手捏著莫小雪的下巴，抬起了她的頭，無比輕佻地看著她，“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莫小雪忽然覺得張文軒給她挖了一個坑，可她還是不得跳進(jìn)去，“別拐彎抹角了，有話直說！”

    “你可以學(xué)學(xué)古代女子?！睆埼能幪袅颂裘?，饒有興致地看著莫小雪疑惑的模樣，“很簡單，賣身葬父。不，對于你來說，是賣身救父?！闭f著，他甩給莫小雪一張A4紙?！拔铱梢载?fù)責(zé)你父親手術(shù)的全額費(fèi)用，還有以后的生活?！彼檬直葎澚艘幌氯?，驕傲地看著莫小雪，“我——應(yīng)該比那三十萬強(qiáng)太多了吧！”

    賣身契？！三個明晃晃的大字刺的莫小雪一陣眩暈，現(xiàn)在還有人會簽訂賣身契！這有法律效力嗎？張文軒果然早有預(yù)謀！一定還有辦法的，賣身——她才不要忍受這份屈辱！莫小雪抬起頭，憤怒的眼眸盯著張文軒那張得意殘酷的俊顏，狠狠地將那張A4紙摔在他高不可攀的臉上，“這都什么年代了，你還想當(dāng)黃世仁嗎！”

    張文軒愣怔片刻，憤怒地看著莫小雪，冷冷地警告她，“那顆腎最晚留到中午，逾期，后果自負(fù)！”

    莫小雪頭也不回地走出張文軒的辦公室，張文軒鄙夷的“哼”聲徘徊在耳際，他似乎篤定了莫小雪一定會為她的無禮行為而付出沉重的代價。

    一路飛奔到最近的房地產(chǎn)中介公司，混亂的神經(jīng)竟然讓她覺得跑步會比打車要快。

    經(jīng)理像看神經(jīng)病一樣看著莫小雪，無奈現(xiàn)在二手房地產(chǎn)市場不是很景氣，他盡量耐心地跟莫小雪解釋著，“美女，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十點(diǎn)了，你想在十二點(diǎn)之前把這個房子賣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你家的房子……”他也在懷疑莫小雪是個騙子，或者房子有問題，才會急于出手吧。

    莫小雪已經(jīng)沒有力氣解釋了，她走出房地產(chǎn)中介公司，喘了兩口氣，開始翻看電話本中的聯(lián)系人，目標(biāo)鎖定魏小強(qiáng)。魏小強(qiáng)是她的高中同學(xué)，曾經(jīng)追過她，到了大學(xué)畢業(yè)，還有想要交往的意思，印象中他名牌不離身。

    也顧不上莽撞，莫小雪開口便問，“魏小強(qiáng)，你還喜歡我嗎？”

    “??？呃……”魏小強(qiáng)明顯被莫小雪嚇到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喜……喜歡?！?br />
    “借我三十萬，我做你女朋友，等我把房子賣了就還錢。”莫小雪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聽起來更像是情【色】交易。

    魏小強(qiáng)完全懵了，“不……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吧？”這時，電話里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聲音，嬌柔的女聲，“小強(qiáng)，你電話打完了沒有，人家bra扣不上了！”

    吁——莫小雪呼出一口氣，掛了電話，還有誰？還有誰！劉凱文，雜志社的同事，攝影師，他的攝像機(jī)年年都換最新款，應(yīng)該很有錢吧。

    “凱文，能借我點(diǎn)錢嗎？”莫小雪漸漸地學(xué)會了委婉。

    “小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一連幾天沒來上班，你知不知道主編很生氣！”劉凱文巧妙地避開了與錢有關(guān)的話題。

    莫小雪卻不識趣地繼續(xù)將他引到借錢的問題上，“我家里出了點(diǎn)事，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楚，你能不能借我點(diǎn)錢——三十萬！”

    電話那端又是短暫的沉默，“你……你借那么多錢干什么？我一時間上哪弄那么多錢去呀！”劉凱文沒說不借，也沒說借，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掛了電話，莫小雪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握著電話，正不知還能打給誰，電話就震了一下。難道事情有了轉(zhuǎn)機(jī)？莫小雪激動地接聽電話，連來電人的姓名都沒來得及看，就聽電話那端傳來嚴(yán)肅而冷漠的警告，“那邊已經(jīng)打電話催了我N遍了，你到底什么時候能付款？”原來是張文軒那個惡魔。

    莫小雪弱弱地回應(yīng)著惡魔的欺凌，“我這就回去，等我?！彼齽e無他法，唯有妥協(xié)。

    回到張文軒的辦公室，莫小雪再度陷入煉獄的水深火熱。

    那張賣身契還靜靜地躺在地上，仿佛被遺棄的孩童，等待母親的回心轉(zhuǎn)意。

    莫小雪緩緩地俯下身，撿起那張A4指，看也沒看，就在右下角——簽字、畫押。

    抬起頭，看見張文軒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滿意的微笑，莫小雪有那么片刻的恍惚，他的笑容，很暖，很溫柔?！翱梢粤藛幔俊?br />
    張文軒拿起那張簡單的賣身契，斜睨著莫小雪，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可以了。”

    “那……你……”莫小雪抿了抿唇，支支吾吾憋紅了臉，才說道，“咱們什么時候去交錢？”

    張文軒定定地看著莫小雪，臉上又浮起那絲嘲諷的笑容，走出了辦公室。

    莫小雪六神無主地跟在張文軒的屁股后頭，張文軒以后就是她的主人了嗎？主人！那她是什么？賣身契……莫小雪恍然想起她只看見了賣身契三個大字，而沒有注意里面的具體內(nèi)容，慘了慘了，不知道張文軒到底要對她做什么。

    張文軒并沒有帶她去收款處，而是來到了透析室。

    媽媽看見他們，熱情地迎接，“你爸爸在里面做透析，情況挺好的?！?br />
    莫小雪正訝于媽媽為什么會愁云散去，只聽張文軒緩緩道，“阿姨，放心吧，手術(shù)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就在明天上午。”

    他彬彬有禮的樣子讓莫小雪感覺到陌生和意外，媽媽笑著把她拉到身邊，“你這孩子，怎么不早說，他就是你上次跟你相親的人呢！這小伙子喲……簡直要比媽媽想象中的好太多了，小雪，你真是好福氣呀！這回爸爸媽媽也就放心了。”

    看著張文軒洋洋得意的樣子，莫小雪更是一頭霧水，這家伙趁她不在，到底跟媽媽說了些什么？

    危機(jī)解除，莫小雪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她只是覺得好累，好累，真想回家好好地睡一覺，睡到地老天荒。可是……誰讓她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呢！“媽，你也忙活好幾天了，要不先回家休息一下，晚上再來換我?！?br />
    “不用，不用！”媽媽的臉上仍然掛著笑，“文軒給你爸爸換了病房，單間，還有陪護(hù)床，等你爸爸做完透析，我去那躺一會就行！倒是你，整個瘦了一圈，回去歇著吧，明天就回單位上班去，醫(yī)院這邊不用你管了！”

    文軒……用得著如此親切嗎？莫小雪盯著張文軒，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她扶媽媽坐下，“那我真的回去了，好想念我的大床?。　?br />
    煩心的事情沒有了，走起路來都是那么輕松，莫小雪差點(diǎn)就要高興得跳起來了?？墒牵瑒傋叱鰦寢尩囊暰€，張文軒那來自地獄般的聲音就冷冷的飄了過來，“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