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你們不知道,一個月前,你爸爸就在職工醫(yī)院看過了,是那的醫(yī)生推薦的,說這兒是治療腎病最權(quán)威的,我們也不懂什么,就想著重新檢查一下,萬一誤診了呢……”說到這里,媽媽的眼圈又紅了。
難道職工醫(yī)院已經(jīng)出診斷了?莫小雪也急了,“我爸爸到底生了什么病??!”
“不用擔(dān)心,只是糖尿病?!睂ぢ暱慈?,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低頭看著手中的一堆化驗單,這頎長的身形,好熟悉。他抬頭,撞上了莫小雪困惑的眸,聲音突然變得冰冷起來,高傲地問道,“你是……家屬?”
真是倒霉,這樣也碰得到,這醫(yī)院真是太小了!莫小雪沉默地點了點頭,媽媽急忙撲了上去,“醫(yī)生,真的只是糖尿病么,可是,我們在職工醫(yī)院……”
張文軒拍了拍媽媽的肩膀,“您先別著急,沒事的?!彼D(zhuǎn)眼看向莫小雪,“你——跟我來一下?!?br />
余彩蝶和媽媽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醫(yī)生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皨?,這人怎么看怎么不靠譜,這么年輕怎么能是主任醫(yī)師呢,一定是走后門的。我們可別上當(dāng)了!”
張文軒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扯出一個足夠驕傲的弧度,帶著莫小雪走進(jìn)了辦公室。莫小雪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泌尿外科是他的地盤!
“患者是你父親?”張文軒把那一堆化驗單攤在桌子上,頭也不抬,“我怕你母親情緒過于激動,所以,沒說實話?!蹦⊙┑男奶搅松ぷ友郏氐却鴱埼能幵襾淼呢?,“你父親是糖尿病不假,還有……腎結(jié)石,但這些都是小問題,重要的是糖尿病治療不及時,已經(jīng)誘發(fā)了并發(fā)癥——”他終于抬起頭,露出他冰冷的眼眸,“尿毒癥。”
“尿毒癥……”莫小雪喃喃自語,沒有多少醫(yī)學(xué)常識的她也知道尿毒癥是多么嚴(yán)重的病,“需要換腎嗎?我愿意?!?br />
張文軒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譏笑,“就算你愿意,能不能配型成功還兩說呢?!彼酒鹕?,“你先去做個檢查吧,還有,準(zhǔn)備三十萬?!彼甙恋乜粗⊙坪踉谄诖裁?。
莫小雪蠻不在乎地回應(yīng)著他的傲慢,“沒問題”。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張文軒有些失望,“當(dāng)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三十萬足夠了,但是,萬一你配型不成功,或者有了排斥反應(yīng),那可就不是三十萬的事了?!彼敝劬?,繼續(xù)期待著什么。
莫小雪皺著眉,怒不可揭,“你這個人——會不會說話!”她的臉上忽然間露出了挑釁的微笑,“哦,我明白了,你是在變著法的跟我要紅包吧,不給你紅包,你就從手術(shù)用藥上拿回扣,真是齷齪無恥到了極點!”她眉毛一揚(yáng),“別說三十萬了,就是三百萬,我們家也拿的出來!滿大街到處是醫(yī)院,你想從我這撈好處,門都沒有!”
張文軒張了張嘴巴,竟然無言以對。他會向家屬索要紅包?他會稀罕什么紅包?開什么玩笑!他冷冰冰地甩給莫小雪一張單子,“你先去做檢查,結(jié)果出來再說。”
莫小雪一把扯過單子,逃出了這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的地獄。
其實,他們家到底有多少錢,莫小雪并沒有概念。不過,爸爸媽媽都是國有企業(yè)的小領(lǐng)導(dǎo),爸爸在零七年的時候運(yùn)氣好,買了幾套房子,翻了好幾倍,媽媽業(yè)余炒股,沒有三百萬,一百萬應(yīng)該還是有的吧。礙于家庭環(huán)境太過復(fù)雜,她從來沒問過,這一次不得不涉足了。
爸爸在做血液透析,需要兩個多小時,莫小雪三人在醫(yī)院的走廊默默地等待著。莫小雪張了幾次嘴,終于還是說出了一個字,“媽……那個……”
“你這孩子!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說啊,自從你從張醫(yī)生那回來,就吞吞吐吐的,什么也不說,是不是你爸爸……”媽媽抓著莫小雪的手,從那力道上,莫小雪已經(jīng)感受到了媽媽的緊張和擔(dān)憂。
她咬了咬牙,早晚都是要說的?!皨?,你們在職工醫(yī)院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結(jié)果了吧?”
媽媽放開了莫小雪的手,開始抹淚,“難道真的是尿毒癥,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嗎……”
莫小雪嘆了一口氣,“媽,你不用擔(dān)心,尿毒癥又不是什么絕癥,我明天就過來配型,給爸爸換腎!”媽媽看著莫小雪,雙唇顫抖著,從那噙著淚花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感激的神色,莫小雪心里暖暖的,不論如何,她是真心愛爸爸的。“媽,還有個問題,張文軒……就是剛才那個醫(yī)生讓咱們準(zhǔn)備三十萬,但最好還是多準(zhǔn)備點,以防萬一……”莫小雪再次面露難色,“咱們家拿的出來吧?”她尷尬地笑了笑,低下了頭,“這么些年,我也不知道咱家到底有多少錢……”
“拿的出來,拿的出來!”媽媽破涕為笑,只要能把人救活就好??墒?,轉(zhuǎn)瞬間,媽媽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看向余彩蝶,余彩蝶目光閃爍,似乎在躲避著什么?!安实洗文愀乙宋迨f做投資,情況怎么樣了?”
余彩蝶刷一下紅了臉,從小一起長大的莫小雪很清楚,她準(zhǔn)是又要在媽媽面前撒謊,“收益還不錯……”她輕輕笑著,“不過要等到年底才能回款,現(xiàn)在撤不出來……”看上去,她一定有事瞞著媽媽。可是,她們二人是親生母女,莫小雪也不好說什么。
媽媽嘟囔了兩句,就把頭扭到了一邊??瓷先?,家里應(yīng)該還能拿出錢來的,莫小雪稍稍安了心。
余彩蝶咬了咬唇,“媽,我忽然想起單位還有事情,我處理完了就過來?!?br />
一個藥店的營業(yè)員,能有什么要緊的事!五十萬,她竟然敢跟家里要五十萬!做投資,她還不被騙的血本無歸!莫小雪忽然覺得事有蹊蹺,便跟著余彩蝶走出了醫(yī)院。
“姐,你是不是把錢給王宏博了?”
余彩蝶又拿出她不可一世的姐姐姿態(tài),“什么叫給呀!他公司周轉(zhuǎn)不開,我是借給他了。打好欠條的,到時候連本帶利還我,一分都不會少的!”
雖然她還像往常一樣伶牙俐齒,可莫小雪卻覺得明顯底氣不足?!巴鹾瓴纳綎|回來了?”莫小雪旁敲側(cè)擊,老奸巨猾的王宏博不會是拿著五十萬跑路了吧?
“對呀?!庇嗖实瘟嘶问稚暇薮蟮你@戒,“他這次回來送我的禮物。”
戒指,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象征著婚姻的戒指!也許是因為爸爸的病情心煩,莫小雪這一次毫不客氣,“他終于跟他妻子離婚,要娶你了嗎?”答案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莫小雪皺著眉,“五十萬也不知道能買多少這樣的戒指!”
余彩蝶目瞪口呆,從小到大,莫小雪什么時候敢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過話。過了好一會兒,終于緩過神來,“你能不那么庸俗么!鉆石恒久遠(yuǎn),一顆永流傳,這代表的是愛情!”余彩蝶翹起她的無名指,“又豈止是這一個戒指……”她摸了摸她的耳朵,她的脖頸,她的手腕,“都是真金白銀!包括我身上的每一件衣服,從里到外都是王宏博買的?!彼湴恋乜粗⊙?,譏笑道,“你呢,跟了劉磊三年,最后換來了什么?還不是光禿禿的一片!”
到底是誰庸俗呢?爸爸的病還沒有頭緒,她卻在這里跟自己攀比用青春和身體從男人那換回了什么,真看出來不是她的親爸爸了!俗話說不作就不會死,余彩蝶這樣作下去,也只能自求多福了。莫小雪白了她一眼,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轉(zhuǎn)身回了醫(yī)院。
“小雪,你先在這等著爸爸。媽媽回去做點吃的,順便把錢取出來?!?br />
媽媽總是這樣客客氣氣的,看上去和藹可親,實際上卻給莫小雪一種距離感,時刻提醒著她,媽媽不是她的親生媽媽。在余彩蝶面前,媽媽時而溫柔,時而兇悍,發(fā)脾氣的時候甚至?xí)R她,打她,而這樣的母愛才是真實的存在,那是莫小雪可望而不可及的。
病房里,莫小雪給爸爸剝著柚子,得了這個病,也只能吃苦柚了。
“小雪,這些年也真是苦了你了?!卑职謬@了一口氣,“還記得小時候爸爸給你辦的那個存折嗎?存的都是你每年的壓歲錢。現(xiàn)在,你也長大了,爸爸也該把存折交給你了,就在門廳柜上面的瓷馬里面……”
爸爸是在交代后事嗎?不,她不要聽,不要聽!“爸,你別說了,快吃柚子吧!”莫小雪掰了一塊柚子遞到爸爸嘴里,淚水模糊了雙眼。病來如山倒,沒想到一向偉岸的爸爸也會憔悴成這副樣子。她真后悔,這段時間因為劉磊和余彩蝶的關(guān)系一直沒有回家……
想起小時候爸爸偷偷往她書包里塞零花錢的情景,一陣酸楚涌上心頭。爸爸,你怎么說老就老了?
“莫叔叔,感覺怎么樣?”張文軒突然來查房,莫小雪來不及擦干淚水,瞥見他那鄙夷的神情,轉(zhuǎn)身走出了病房。
等了老半天,張文軒才從病房里出來,想不到他還挺盡職盡責(zé)的。為了避免與他碰面,莫小雪大步朝病房走去,卻被張文軒輕而易舉地抓了出來。
“該交住院費了?!?
第八章 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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