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命不久矣

    深灰色的天空，陰沉的讓人透不過氣來，猩紅的宮墻蜿蜒的向前蔓延，血色蘼荼，讓人平白覺得平添了幾分詭異幾分凄涼。

    幾個(gè)身著淺碧色宮裝的宮女急急地低頭前行，看她們凌亂的步伐，慌亂的神色，只怕，這宮中，出了大事了。

    “疏香姑姑，你說，皇上會(huì)去看咱們主子嗎？明明不在乎咱們主子，干什么偏生還留著，好吃好喝好伺候的，平白的耽誤了咱們。”

    “思月！主子們的事是我們可以議論的嗎！好生把主子交代的事做好，管好自己的嘴巴和眼珠子才是在這宮里活下去的唯一出路?！?br />
    只見這被喚作疏香的宮女穿的似乎和其他宮女不大一樣，水碧色的宮裝，嚴(yán)謹(jǐn)?shù)碾p眼髻，大抵是這些宮女中領(lǐng)事姑姑一類的。而被疏香訓(xùn)斥的名喚思月的小宮女，似是有些不服氣，不情不愿的跟著疏香前行。

    “思政殿”疏香看了眼這個(gè)龍飛鳳舞的牌匾，低頭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對守門宮人斂衽俯身“有勞公公通傳，落月宮息影殿囚妃宮人疏香求見。”

    “這???疏香姑姑，陛下說了，誰也不見。”小公公滿臉無奈的對疏香說道。

    疏香猶豫了下，隨即旋身跪伏在殿門口的青磚上，朗聲道：“陛下，奴婢疏香，懇請您去見我家娘娘一眼，最???最后一眼?！笔柘阏f道最后，依然哽咽，泣不成聲。

    疏香話音剛落，這思政殿的大門就被大力拉開，由于用力過大，門板發(fā)出一陣陣“吱呀，吱呀”的聲音，來人身著一身黑色云錦繡五爪金龍的龍袍，漆黑的頭發(fā)被金冠固定在頭頂，兩條凌厲的劍眉緊緊地虬在一處，緊抿的薄唇已經(jīng)昭顯了他此時(shí)的緊張，凌厲的雙眼此時(shí)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緊緊地，緊緊地盯著跪在地上的疏香。

    “你???朕認(rèn)得你，你是她最寵信的人，你叫疏香，是吧，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你家主子，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奴婢斗膽，求皇上去瞧主子一面，主子???舊疾發(fā)作，似乎是???熬不過三日了?！?br />
    男人聽到疏香的話，踉蹌的向后退去，身旁的近侍及時(shí)扶了一把，男人甩開近侍的手，指著跪在后面的思月，“朕不信，你來說！囚妃到底怎么了！”

    “回???回皇上，主子三日前和疏香姑姑來思政殿，回去后便舊疾發(fā)作，這幾天嘔血不止，林太醫(yī)來瞧了，說是???說怕是就這兩三日的光景了?！彼荚聭?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完話，伏在地上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三日前???三日前，男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三日前似乎她來求見，自己為了氣她似乎故意與妃子親熱，不對，三日前，二月初三！該死的，沒有一年忘記，怎的那天為了氣她就忘了呢，難怪發(fā)誓不來思政殿的她會(huì)突然來求見。

    周圍人還都沒反應(yīng)過來，那身著蟒袍全天下最尊貴的人早已不顧身份的向著一個(gè)方向跑去，一心只想著，快些，再快些。

    “哎呦，皇上，等等，等等，龍輦啊?！鄙砗笏慕屉S手招了幾個(gè)侍衛(wèi)急匆匆的就追了過去。疏香拉著思月也急匆匆的追去，主子，您再等等，皇上就要過去見你了，您再等等。疏香望著皇上離開的方向，默默地祈求。

    這時(shí)天上的黑云翻滾，咆哮著，怒吼著，一道道電光撕裂著陰沉的天幕。

    男人踉蹌的跑到了一處宮殿，這宮殿，與宮中其他飛檐高聳的宮殿不一樣，巨大的鐵門，一丈高的圍墻，玉石鋪成的地面，好一個(gè)囚妃，果然啊，這就是活生生一個(gè)牢籠。

    男人看著眼前自己親手打造的牢籠，看著自己親手寫上的“落月宮”，竟無力推開這扇自己打造的鐵門。

    “吱呀”隨著鐵門被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座荒涼的卻又特別的宮殿，出則升溫的羊脂玉鋪成的地面，四季恒溫的溫泉引成的流觴曲水，絹、絞紗做成的花草樹木，無一不在彰顯著這宮殿主人的特殊，可就是這么一座宮殿，竟成為了天底下最華麗的金鳥籠。

    一個(gè)身穿月光白色廣袖宮裝的女人，就趴伏在流觴曲水的邊上，一只手輕輕地?fù)軇?dòng)著池水，女子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裝飾，只用一只玉芙蓉的步搖松松的在腦后挽了個(gè)髻，甚至身上的宮裝一個(gè)花紋也不曾有，可就是這么簡單，卻讓所有人都移不開目光。

    “主??”

    不待思月說話，疏香就拉著她帶著宮人退到了宮門口，主子，疏香能做的，只有這么多，疏香看著那個(gè)單薄的就要飛走的女人嘆息道?！鞍⑹?，你???你還好么？”男子看著地上的女子，輕輕問道，他的語氣，似乎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其中的小心翼翼。

    “唔，你來了？赫連，你是不是也聽說了，我就要死了呢，真快，還以為可以多撐幾年的?！迸铀坪鯖]感覺到自己要死了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歪著頭看著男子貌似為難的皺眉說道。

    赫連聽見阿蕪這么說，渾身一震，大步上前，緊緊地抱著眼前的女子，似乎這樣她就不會(huì)離開了一樣。

    “不許，我不許你胡說，你答應(yīng)陪我的，答應(yīng)不會(huì)讓我變成孤家寡人的，這樣好不好，阿蕪，你不是喜歡那個(gè)東方么，我把他找回來，好不好，我不在囚著你了，你想去哪都好，不在我身邊也好，求你，別死，不要死，阿蕪。”

    阿蕪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濕意，想著這個(gè)讓其他四國都聞風(fēng)喪膽的少年君主如今這般低聲哀求，感受到這個(gè)男人面對三十萬大軍都不曾退讓一步的身軀在自己的懷里止不住的顫抖，阿蕪不禁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抱著懷里的男人。

    “赫連，以后阿蕪不能再幫你了，對不起，這還有幾天呢，你都不打算陪我好好過？你當(dāng)年答應(yīng)了帶我去云山看日出的，平日你忙，這次我定不會(huì)輕易放過你，陪我去云山，就今天，好么？”阿蕪淺笑著看著眼前這個(gè)讓其他四國聞風(fēng)喪膽的男人，看見他緊鎖的眉頭，阿蕪伸出手，想要輕輕地抹去，似乎這樣，就可以讓他一世無憂，呵，赫連，阿蕪終還是看不到你統(tǒng)一天下了，阿蕪兀自的想著，不料赫連卻抬手抓住了阿蕪的手。

    “阿蕪，你的手，怎的這般涼？來人???”

    不待赫連說完，阿蕪抬手捂住了赫連的雙唇。

    “赫連，你忘了？我這是寒毒，治不好的，早就冷到骨子里了，你不要再為了一個(gè)即將死去的我，責(zé)難她們了，她們，盡力照顧我了。”阿蕪說話時(shí)，始終淺笑著，就好像即將死去的不是她自己一般。

    “你不會(huì)死的，阿蕪，相信我，我???”

    “小主，小主，這里不能進(jìn)，皇上吩咐這里不能進(jìn)啊，哎呦?！笔柘愕穆曇暨h(yuǎn)遠(yuǎn)地從門口傳來。

    “放肆，一個(gè)奴婢，也敢攔本宮？我今天還就是要進(jìn)去見皇上，等我見到皇上，你們都死定了，我???”

    “吱呀”宮裝女子還沒說完，落月宮的大門就打開了，赫連陰沉著臉，出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

    “怎么回事，誰給你們膽子在這里吵得？！”

    “回，回皇上的話，云昭儀要見您，我們，我們攔不住?！笔柘愎蛟诘厣匣卮鸬?。

    赫連勾唇一笑，看向一旁的始作俑者——云熙柔，正紅色的宮裝上掐金線繡著大朵大朵的牡丹，在配上她濃妝艷抹的臉，真真跟阿蕪比起來，那就是庸脂俗粉，還是俗不可耐那種。

    “云兒，是你在這吵鬧？”赫連淺笑著，看著云熙柔。

    “臣妾，臣妾聽說皇上來了這落月宮，就過來看看?！痹莆跞釈尚叩目粗者B。

    “怎么？這落月宮朕來不得？”如果沒見過赫連對阿蕪的態(tài)度，那還真是覺得他對著云昭儀寵愛萬千了。

    “臣妾?jiǎng)側(cè)雽m時(shí)聽聞這落月宮乃不詳之地，鬧鬼呢，臣妾這是擔(dān)心皇上???”

    “呵呵，赫連，這是你的新寵？鬧鬼，嗯???雖然不至于，但是以后就說不準(zhǔn)了?！卑⑹彍\笑著對赫連眨了眨眼。

    “放肆，你這賤婢居然敢直呼皇上名諱，還不向皇上和本宮請安，該當(dāng)何罪?！?br />
    “小主這位是???”云熙柔背后的丫頭拽了拽云熙柔的袖子，似乎是想提醒她。

    赫連聽完，看了看身旁的阿蕪，看見這小妮子笑了起來，赫連就知道，這云熙柔，這次倒霉了，換成他，最多一刀砍了她，要是惹到了阿蕪，這可就生不如死了，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蕪看著一旁的赫連一副作壁上觀的樣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著云熙柔的方向走了兩步。

    “你，可知道我是誰？”輕輕地問道。

    “笑話，本宮還用知道你是誰？出現(xiàn)在這冷宮門口的，要么是廢妃，要么是想要**皇上的賤*，還會(huì)有其他的可能性么？”云熙柔傲然的看著阿蕪，全然不顧周圍人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你記住，我不叫賤*，也不是廢妃，我叫——梵天音，在這之前，我是天曜王朝的玉落公主，在這之后，我是赫連的月離王朝的扶搖夫人?！闭f完這些，阿蕪輕輕地喘了喘，呵呵，還真像東方說的，這兩日，就是最后的光景了啊，阿蕪不禁無奈的扶額笑道。

    “你???不???不可能的，梵天音，梵天音，你怎么可能是梵天音，她不是死了么？隨著天曜皇朝的滅亡，她不是和她所創(chuàng)立的弒天一起死掉了么，你???不可能，不可能的?！痹莆跞嵘n白著臉，踉踉蹌蹌的后退，卻不想，踩住了自己的裙擺，坐倒在地上。

    “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被赫連救了啊，就住在這了，對了，你剛說什么？本宮？難道是我離開宮廷生活太久？一個(gè)九嬪中的小小宮妃也能自稱本宮？還有，這正紅色繡牡丹的宮裝也是你這個(gè)品級可以穿的？”

    阿蕪滿意的看著狼狽的癱坐在地上還不住顫抖的云熙柔淺淺的笑著，依舊是，淺淺的笑著。

    “赫連，我累了，回去休息了，你處理完再來見我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進(jìn)了屬于她的落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