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首陀羅

    再次來到砂鍋居。

    店老板一見來的是我們臉色立刻變了，不過到底是生意人，雖然臉色變了還是照常的招待我們。

    點(diǎn)了三種湯，陳淺借這個機(jī)會走過去跟老板搭訕說話。

    我和蘇秦看準(zhǔn)時機(jī)溜到衛(wèi)生間門口。蘇秦在我中指上系了根紅色毛線，在來的路上買的。系好了叮囑我一會不管發(fā)生什么，千萬不能讓線從手上掉了，不然就出不來了。

    系住中指一是為了穩(wěn)固魂魄，二是防止被東西上身。系好了毛線，又在我額頭上貼了片沾了水的樹葉，貼了這個一會就能看到鬼物，最后把小莉的手包給我，叫我拿著，有了這個東西方便小莉才會跟我走。

    “進(jìn)去了只管找人，無論聽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管，找到了就拿這個紅繩子綁住她，撕了這張符，拉著繩子往外走就能走出來了。”

    我拿了手包推開門。剛邁開步子往里走，又給蘇秦拉回來。

    “我的妖息太強(qiáng)，進(jìn)去的話，怕小莉的魂魄承受不了。”

    蘇秦的手用力的抓著我的肩膀，剛巧是我受傷的那邊。痛的我直咧嘴。他在擔(dān)心我？我看見蘇秦眼睛里的慎重。心里覺得有點(diǎn)暖。

    “放心吧。我一定平安的把小莉帶出來?！?br />
    走到洗手間的鏡子前面時我還猶豫了一下，害怕萬一穿不過去，或者穿到一半被卡到中間怎么辦，沒想到很輕易的就進(jìn)去了，好像穿過空氣一樣簡單。里面依舊漆黑一片，我拿出隨身準(zhǔn)備好的強(qiáng)光手電筒開始尋找小莉。

    除了神桌那里房間里面的角落都找過了，還是沒有看到小莉，我抹了下額頭，樹葉還在。我鼓起勇氣走向神桌。手電的光芒照亮了神桌上的首陀羅雕像。

    里面這個雕像跟外面那個完全不一樣，一樣的地方就是都睜著眼睛。外面的雕像屬于被神化的那類，里面的只是個普通的女孩雕像，穿著樣式有些古怪的紗衣，睜著眼睛似乎看著遠(yuǎn)方，嘴角噙著一絲憂郁的笑。這個才是她原本的樣子吧。

    靠著腐肉為生，獨(dú)自在黑暗中孤獨(dú)的活著。她靠著怎樣的信念活著呢。我不禁為她心痛起來。

    神桌地下突然傳來響動，我趕忙把光亮下移，是小莉躲在下面。我把手電叼在嘴里趕緊去拉小莉，小莉嚇得拼命反抗，直到看到她的手包才安靜下來。

    我把她用繩子綁住，叫她拿著手電，自己掏出蘇秦給的那道符。

    “別怕，我是來帶你出去的，一會我撕了這個你就跟著我走。”

    小莉聽到有人來救她非常配合的給我拿著手電。我撕掉符紙就抓著紅毛線帶著她往外走。

    走到大概一半的時候，身后傳來低低的哭聲。非常悲傷略帶絕望的哭聲，我的腳步一滯，難道 還有別的女孩的魂魄也在這里，讓小莉自己捉著繩子往出走，拿著手電回身尋找。

    哭聲是在神桌方向，我直接奔過去，卻見一個白色的穿著紗衣的影子撞過來，心下一驚，趕緊摸中指上的繩子，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掉了。

    慘了。還沒等我做出更多的反應(yīng)，影子已經(jīng)到了身前，直接撞入胸口，消失在身體里，我當(dāng)下覺得身上一軟，眼前發(fā)黑，直接倒在了地上?！　⌒褋淼臅r候，是在一張木頭床上，不適的感覺也消失了。桌子上點(diǎn)著一盞昏黃的燈?；鹈缣S閃爍個不停。房間盡頭是石頭的臺階，應(yīng)該是通往上面的。這種陰冷粗糙的布置，應(yīng)該是地下室把。我怎么會在這種地方。

    我只記得自己暈過去了。

    臺階盡頭的門突然被打開，我緊張的從床上坐起來。

    來的是個少年，手里端著一個鐵制的盤子，盤子里放了一些事物和一杯水。

    我看著他放下東西，卻并不急于離開。

    “洛，我來看你?！?br />
    “奕，我來葵水了?！?br />
    我驚愕的想捂住自己的嘴巴。這不是我說的話，這絕對不是。

    “我還是沒能帶你離開這里。這次是最后一次來看你，他們不允許我再來了?！?br />
    “洛，他們欠你的，這里所有人都欠你的，我會替你討回來?！?br />
    少年說完匆匆的跑出去。

    我還在震驚中緩不過來。

    剛才說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這個身體，葵水，紗衣這個陰暗的像棺材一樣的地方。難道是……

    羅？洛！

    首陀羅！是她！

    “你也經(jīng)歷一下我曾經(jīng)的痛苦吧?！?br />
    腦海里一個聲音說道。她的痛苦？鮮血沐?。『湍腥四莻€！吃掉自己的孩子被放干血！我的媽呀我受不了了。

    盡管很餓桌上的食物我不敢碰，昏暗中不知過了多久，門再次被打開。幾個人抬著一個半人高的木桶走下來放到地上，桶里慢慢的都是鮮紅色的血液，血腥味嗆得我當(dāng)時就吐了。

    幾個男人不顧我正在嘔吐過來抓起我就扔到桶里。我立時被嗆到，掙扎著想站起來，頭上一個帶透氣孔的蓋子壓下來，我被拍回血水里。蓋子上面似乎被放上了重物，之后是離去的腳步聲和關(guān)門聲。

    “放我出去！”

    我死命拍打著蓋子，卻怎么用力也推不開。四周都是恐怖的血腥味，像蛇一樣鉆進(jìn)我的鼻孔，攪進(jìn)我的呼吸。我聲嘶力竭的掙扎著然而沒用。我一邊哭一邊叫蘇秦的名字。

    怎么就忘了蘇秦一再囑咐的話，進(jìn)門的時候他一再告訴我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不要管。我怎么就忘了呢。我越哭聲音越大。現(xiàn)在是鮮血沐浴，接下來不就是……

    “沒人會同情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過的么。我每天都要被泡在血水里直到皮膚發(fā)皺。然后還要和男人那個，不是一個是很多個！”

    那個悲傷的聲音，絕望的訴說著，同樣是被泡在冰冷的鮮血里，我似乎體會到了她的絕望和無盡的悲傷。但是沒有恨。我讓自己平靜下來。

    “洛。是你的名字？”

    我試著和她交流。

    “是奕給我的名字?！?br />
    奕應(yīng)該是剛才那個送食物的少年。

    “這里應(yīng)該是你的記憶吧”

    “沒錯，每次抓來的獵物我都會結(jié)一個記憶，讓她們經(jīng)歷我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一般被扔進(jìn)這血水里都會被嚇瘋，你是個例外。”

    那個聲音冷下來。

    既然是她的記憶，那我應(yīng)該還在砂鍋居里面。小莉已經(jīng)出去了，蘇秦知道我被困在里面肯定會想辦法救我。我一定要撐到他來。

    “你恨這么對你的人，沒有錯。他們確實(shí)可恨，可你卻用同樣的方式對待那些無辜的女孩，你跟他們有什么分別！”

    “不是的！我只是在這里等奕來帶我離開?？墒俏冶徊仄饋砹?，他不可能發(fā)現(xiàn)這里，我抓那些女孩只是為了讓她們告訴奕我在這里?！?br />
    我的呼吸一凝，多么可悲的女孩。我能感覺到她的痛處和無望，因?yàn)槲以谒纳眢w里。為什么會有那么多殘忍的人。

    “停下吧。我從這里出去后帶你去找她?！?br />
    “我沒辦法關(guān)閉這個記憶，只要啟動了就必須從開始到結(jié)束。對不起！”

    從開始到結(jié)束！我一下子沒了力氣，不由得害怕起來。冰冷的血液還散發(fā)著血腥味。

    “忍一忍很快就會過去的?！?br />
    或許是出于不忍，她開口安慰道。

    “他們很快就要來了?！?br />
    果然話音沒落多久就傳來開門聲接著蓋子打開我被撈出來，凌空一桶冷水澆下來，我被冰的一哆嗦。

    之后被命令換上另外一件紗衣，幸好屋角有個三折的屏風(fēng)。換完衣服出來剛才的人已經(jīng)走了。屋里只剩下幾個赤膊的男人，年紀(jì)差別不大。應(yīng)該都是純陰命把。

    我嚇得往后縮，被一個男人一把拗過去丟在床上。

    痛的悶哼了一聲。再用點(diǎn)力氣我的腰絕對會摔斷。

    要是一對一，面對一個男人的話，或許我還能把對方放倒，現(xiàn)在是好幾個，想死的心都有了。

    “蘇秦！”

    男人撲過來的時候我使勁叫這個名字。

    胸口突然白光一閃，洛從我的身體里掙脫出來。

    畫面一下子破碎開去，我再次回到黑暗當(dāng)中，不同的是，我是在一個懷抱里醒來。這個溫度，毫無懸念只屬于蘇秦。

    “蘇秦，55555，我好害怕?！?br />
    我用力將頭埋在蘇秦的肩膀里，慌亂的哭著。

    “不要怕，聽到你叫我，馬上就來了?！?br />
    蘇秦容忍我弄臟他的衣服，一只手抱緊我一只手安撫的拍著我的背，這個姿勢一直維持到我哭的累了，哭不出聲了。

    洛虛弱的站在角落里看著我和蘇秦。

    我遞過去一個感謝的眼神。

    蘇秦冷冷的抬起頭。手指動了動。抱著我走向洛。

    “別傷害她?！?br />
    我一把握住蘇秦的手沖他搖頭。

    剛才那一刻是洛拼著魂魄消散的危險強(qiáng)行的把自己從我身體里抽離出來，才沒讓那段可怕的記憶加諸在我身上。

    蘇秦的目光閃爍了幾下才收回了手。

    “為什么回頭？

    “因?yàn)楸瘋??！?br />
    蘇秦抱著我出來。那個首陀羅像太大沒辦法搬走，只得臨時找了塊木牌，好讓洛棲身。離開黑暗的時候我聽見木牌里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

    見我和蘇秦出來陳淺趕緊走過來問怎么樣了。找到小莉沒有。店老板聽到這話當(dāng)時就火了。

    “趕緊出去，我這里現(xiàn)在不歡迎你們，以后也不歡迎你們，趕緊走！”

    就算他請個八抬的轎子抬我們，我們也不會再來。

    回去之后，陳淺幫著蘇秦把小莉的魂魄送回身體。小莉醒了之后一個勁兒的跟我道謝。其實(shí)要沒有蘇秦，我早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陳淺更是把蘇秦當(dāng)成了大師，嚷著非要拜蘇秦當(dāng)師傅，跟著他學(xué)風(fēng)水法術(shù)。我頭上留下三道黑線，要是他們知道蘇秦是個比首陀羅不知道強(qiáng)悍多少倍的大妖物，不知道還有沒有膽子再拜他當(dāng)師傅了。

    送走了陳淺我直接累趴在沙發(fā)上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