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狠毒

    “但愿日后你能夠記得今日所說這話。”僖貴妃勾唇一笑，臉上的凌厲漸漸褪去，繼而轉(zhuǎn)為淡淡的溫柔，“從今以后，你我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在宮中，只要本宮能護(hù)著你的地方，自然會護(hù)著你的！但本宮也是自己的底線，若是你觸碰到本宮的底線，可就不要怪本宮翻臉無情了?！?br />
    言，盡于此。

    輕云微微一頓，明明是無比和善的語氣，但是她卻從中聽到了無盡的凌厲，頓時，她覺得眼前高高在上的僖貴妃有幾分駭人，是不是她選錯了人？

    只是如今，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等著宮女將千山雪蓮取來之后，三人便朝著竇皇后所住的坤寧宮走去。

    竇皇后在紫禁城后宮之中地位最高，僖貴妃其次，所以兩人所居住的宮殿皆是最好的位置，是以隔得也并不遠(yuǎn)，守在坤寧宮的小太監(jiān)遠(yuǎn)遠(yuǎn)見到僖貴妃的步攆過來，自然是不敢怠慢，忙行禮道：“奴才給僖貴妃娘娘請安。”

    步攆緩慢停了下來，僖貴妃這才沖著那小太監(jiān)虛抬了抬手，問道：“皇后娘娘可在？”

    那小太監(jiān)忙道：“在呢！奴才這就進(jìn)去與皇后娘娘通傳一聲！”

    不過片刻的時間，那小太監(jiān)就出來了，除了原先那小太監(jiān)外還有一名年長的宮女，她朝著僖貴妃微微福身，笑著說道：“皇后娘娘聽說僖貴妃娘娘來了，不知道有多高興，讓您快些進(jìn)去呢！”

    坤寧宮冬暖夏涼，僖貴妃剛一進(jìn)去就有一股子暖意撲面而來，瞬間就將方才在路上的那些子寒氣吞噬了。

    紫禁城上下，眾人皆知，竇皇后素不喜奢華，是以整個坤寧宮的布置很簡單，雖簡單，卻簡單之中又透著一股子大氣，叫人不容小覷。

    僖貴妃覬了一眼端坐在上方的竇皇后，雙手合于腰間端端正正蹲下去行了個禮，“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br />
    竇皇后如今已經(jīng)是將近四十的人了，雖不復(fù)年輕時的青春貌美，但她是名門閨秀，最是端莊不過，歲月在磨滅韶華的同時也深深將端莊華貴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所以她的身上也有著常人不可比擬的美。

    竇皇后也是個好相與的，她虛抬了抬手，笑罵道：“都說了多少次了，妹妹何必如此見外？咱們姐倆兒之前親親熱熱的多好，講究那么多虛禮作甚？”

    僖貴妃笑著坐在了宮女搬來的繡墩上，也是笑著回道：“禮不可廢，再說了，在皇后娘娘跟前都不講究禮數(shù)，豈不是落人閑話？旁人說了臣妾倒是無所謂，就怕污了皇后娘娘的盛名才是。”

    說著，她像是沒有看見竇皇后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晦暗，接過宮女捧在手中的酸木雕花匣子說道：“前些日子哥哥進(jìn)宮來探望帶來了一株千山雪蓮，臣妾瞧著不錯就留下了，聽說皇后娘娘這些日子鳳體微恙，所以拿來給娘娘補(bǔ)一補(bǔ)，還希望娘娘不要嫌棄才是?！?br />
    竇皇后接在手中打開一看，饒是她見多識廣也不禁為之動容，整棵雪蓮渾身沒有一點(diǎn)雜質(zhì)，且身形龐大，一看便不是凡品，絕對是一件貴重?zé)o比的珍品。

    竇皇后本不打算收，但架不住僖貴妃一個勁兒勸說，兼之想著近幾日建成染上了風(fēng)寒老是不見好，終究還是收下了。

    竇皇后與僖貴妃寒暄了幾句，她一瞥眼間，卻瞧見了僖貴妃身后的輕云，微微一揣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便笑著說道：“本宮素來聽說妹妹喜歡熱鬧，看樣子這話倒是不假，這秀女才入宮，妹妹就找到伴兒呢？怎的，妹妹不打算為本宮介紹一二嗎？”

    僖貴妃一直在等著她開口，現(xiàn)在終于等到了，抿唇笑道：“真的是什么都瞞不過皇后娘娘呢！她叫段輕云，與臣妾遠(yuǎn)嫁江南的妹妹長得有幾分相似，一見如故，所以臣妾就將她留在臣妾身邊，能夠陪著臣妾說說話也是好的?！?br />
    輕云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上前一步重新見禮，聲音宛若三月的風(fēng)拂過楊柳一般，“奴婢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竇皇后瞧著如此可人兒的模樣，朝著她招了招手，細(xì)細(xì)打量了片刻，方道：“真是個標(biāo)志的姑娘，妹妹之前還常念叨著想念遠(yuǎn)嫁江南的妹妹，日后有了這位輕云姑娘相伴，怕是才添興不少呢！”

    這般言語分明是暗示自己會留在宮中，竇皇后現(xiàn)在都開口了，如今怕是這事兒也定下了，輕云強(qiáng)壓住心頭的狂喜，激動的連身子都忍不住微微發(fā)顫。

    如今，不僅是她，連僖貴妃也面含笑意了，品嵐進(jìn)宮終究是光耀門庭的事兒，她這個當(dāng)姑姑的自然也是開心！只是現(xiàn)在，她卻是面子上不哭分毫，更是裝出一副愁云慘淡的模樣，好似有什么說不出口的煩心事兒一般。

    竇皇后瞧著她這個模樣，有些琢磨不透，不禁問道：“妹妹這是怎么呢？如今得了伴兒還不好？”

    “娘娘說笑了！”僖貴妃在竇皇后再三追問下，這才一臉為難地說道：“皇上與皇后娘娘都說，為了后宮中的安穩(wěn)，一府不得出二女，這輕云的姐姐如今也在秀女之列，臣妾聽說那女子德行不太端正，所以還想請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也好叫臣妾在宮里頭有個伴兒！

    竇皇后小啜了口茶水，方緩緩道：“她叫什么名字？”

    “段傾城?！陛p云在僖貴妃的示意下說出了傾城的名字。

    在竇皇后身邊的一位年長宮女一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就露出了驚詫的神色，而竇皇后更是難得的沉下臉臉，怒意更是在眉間若隱若現(xiàn)，冷聲說道：“真的是臭名遠(yuǎn)揚(yáng)??！也不瞧瞧這是哪兒，在紫禁城之中居然都敢如此膽大妄為?！?br />
    宜妃心中暗喜，卻假裝詫異問道：“怎么，皇后娘娘也知道這個人嗎？”

    竇皇后不著痕跡地揉揉眉心，黑褐色的瞳孔如深幽古井一般，深不見底，“本宮方才才聽說，皇上前些日子晚上見過這個段傾城，兩人更是在御花園中吟詩作賦，吹笛談天，皇上更是許諾要將此女人留在紫禁城后宮之中?！?br />
    “什么？”打算一步步布下棋子的僖貴妃聽聞這話，臉上適時露出一抹驚愕，凝聲道：“這簡直是有辱女子名聲！臣妾看她分明就是打聽好了皇上的行徑，前去勾引罷！”

    說著，讓瞧著竇皇后臉上的怒氣，揣摩了幾分，更是添油加醋道：“不過只要皇上喜歡，性子驕縱些倒也是無妨，只是小小年紀(jì)就有這等心思，怕，留在宮中更是會禍亂后宮，皇后娘娘，恕臣妾貌美多嘴，怕是這丫頭，留不得??！”

    饒是竇皇后涵養(yǎng)極佳，這一刻也禁不住為之變色，她可以不在乎區(qū)區(qū)一個秀女，卻不能在乎一個品行不端的女子，所以，這個女子，絕不能留在宮中。

    “妹妹所言，有道理?！备]皇后雙目微闔，睫毛如羽翼垂下，擋住眼眸下不經(jīng)意射出的冷厲。

    只是，她頓了頓，撫著袖口的紋路，喟嘆一聲，道：“只是這件事根本不是咱們能夠做主的，這一切，都要看皇上的意思！妹妹素來聰慧，不知道可否有什么好主意？”

    聽聞這話，僖貴妃亦是微微蹙眉，她自然是明白竇皇后話中深意，但是難就難在這兒，十二月所以的采選女子選與落都要看皇上的意思，她們并沒有權(quán)力過問，即便是竇皇后，頂多也只能在旁邊提上幾句，除非……

    正當(dāng)僖貴妃盤算著如何讓傾城在十二月那日不出現(xiàn)在皇上面前的時候，竇皇后身邊的年長宮女卻是倏地說道：“若是秀女品行不端自然是不能留下的，例如與人有染，亦或者偷竊?！?br />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宛若驚雷乍然響起在寧靜的半空中，竇皇后與僖貴妃對視了一眼，眼眸之中迸射的光芒宛若荒野中毒蛇之眼。

    日子如流水似的，轉(zhuǎn)眼間就到了十二月十七，夜色如濃墨般，過了這夜，是飛上枝頭變鳳凰還是留在后宮之中任人踐踏，很快便很快見分曉了。

    明日就是選秀大典，教習(xí)儲秀宮所以女子規(guī)矩的薔薇姑姑有太多的事兒要忙，從早到晚幾乎一刻不曾停過，好不容易將諸事安排妥當(dāng)，有空坐下來歇歇的時候，有人來報(bào)告，說是竇皇后身邊的長歌姑姑來了。

    長歌姑姑？那不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嗎？這么晚了，她跑來作甚？她的疑慮并沒有得到回答，只是說奉皇后娘娘之命，宣傾城至坤寧宮覲見。

    傾城同樣是滿頭霧水，竇皇后是后宮中最尊貴的女子，又怎么會知道她呢？更何況還是點(diǎn)名道姓，莫非……

    想到輕云這幾日連睡覺時眉眼中都透著笑意，她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夜已到子時，坤寧宮依舊燈火通明，甚至比白晝更加耀眼，令人微微炫目，傾城跟著長歌姑姑來到偏殿，剛跨過及膝的朱紅色門檻，悄悄抬頭掃了一眼，只見殿堂之上端坐著兩位珠翠環(huán)繞、雍容華貴的女子，她知，其中一個定然是竇皇后，至于另一個，她就不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