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降,西斜的太陽像一塊焐在灰燼里的熟炭,一點一點的失去了熱度。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暗色的天幕漸漸替換了天邊明亮的橙色晚霞,黑暗如同一幕寬大的帷幔將大地掩蓋上,仿佛在宣告一天的精彩演出已經(jīng)結(jié)束,落幕休息的時間已到。
星星點點的光芒掛在蒼穹,繁星諸多匯成一條長河,讓人嘆為觀止。
一輪彎月半似透明,清冷月華撒下,看著遠處的草原朦朧的像是附上了一層銀色的薄紗的夢境。
上官舒的眉頭從未松開,從晌午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走了差不多三個時辰了,然而還在這片草原上打轉(zhuǎn),回首看不見盡頭也看不出來時的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個時辰,按理來說早該回到大夏軍營了,甚至方向正確的話,很可能都要走到潼關(guān)了,可是偏偏三個時辰了她就像是鬼打墻一樣還在原地轉(zhuǎn)悠。
“怎么樣,本大爺說的不會錯吧,你最好啊還是求求我,免得連走三天都走不出去,到時候饑渴交加,狼狽不堪,那會兒再來求本大爺可沒用了?!北焕υ隈R背上的葉錦幸災樂禍的說道,雖然明知道上官舒根本不會求他,但是他就是想刺激刺激他,看看他氣惱的樣子。
上官舒不做聲,仿佛對葉錦的話罔若未聞,只顧抬頭看著漫天的星斗,當看到勺子狀的星辰時候她條地眼前一亮。
她一直以為黑夜將更難找到回家的方向,當她看到北斗七星時候她知道她錯了,原來只有到晚上才是分清東南西北的時候。
葉錦正在期待上官舒怒不可遏的樣子,上官舒卻突然拉著馬匹的韁繩偏了方向往另一處去。
“誒,你怎么往這邊跑???”葉錦愕然,上官舒一直都是在走直線,殊不知在草原上沒有坐標人的感官會麻痹,所以走著走著腳步就會不自覺的偏移。方才上官舒雖然一直都在往前走,但是其實她是在走曲線,在草原圍繞著類似圓圈的形狀在走,就跟蒙上眼睛的騾子會一直不停的圍著磨盤轉(zhuǎn)一樣。
如果上官舒知道這個原理她一定會氣死的,而葉錦本就打算好了,一旦上官舒開口求助,他就拿蒙眼騾子這個比方來好好諷刺她一頓。
可是上官舒仿佛突然開竅了,她這突然調(diào)轉(zhuǎn)南方,正是去大夏的方向。
上官舒依舊緘默,斗杓南指,天下皆夏,她抬眼看著斗杓的方向馬不停蹄而去,只要跟著星辰走,相信早晚會抵達大夏。
果不其然,駿馬方跑了不過半個時辰一眼望去便能看見群山輪廓,黑壓壓的聳立在不遠處,此刻在上官舒眼里成了最無與倫比的景觀。
到了,上官舒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解脫,此刻她才想到,難怪蠻族大營連個看守地牢的衛(wèi)士都沒有,原來要想跑出這草原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她雖然武功高強,但是并沒有在野外生存的經(jīng)驗,尤其這一次前來北方邊境,一路上跟著祁王南宮明和,都有士兵隨從們前后引導伺候,根本沒有獨自在大漠草原中行走過,更不曾想到要學習識路辨向的本事,若非是偶然觀看天象,她或許真會困在草原上一輩子回不去也不一定。想到這里,雖然此刻大夏國境在望,上官舒還是覺得心有余悸。
“這小子……真是狗屎運?!比~錦這回沒了奚落她的興致,能夜觀天象找到回去的路還真是不簡單,未經(jīng)訓練的人雖然知道北斗七星,卻不知道要怎么去發(fā)現(xiàn),也不知到底如何靠著北斗七星去分辨方向。
眼看著大夏的領土就在眼前,葉錦知道此刻若不采取行動就晚了,上官舒雖然承諾他不會殺他也不會把他當作大夏的俘虜,但是誰知道他的話是真是假,他葉錦不會去盲目相信一個人,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里,人心隔肚皮,去相信一個陌生人就等于拿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
可是,要怎樣才能逃走?
上官舒的武功并不輸他,打斗起來勝負難分,葉錦琢磨著自己逃走的概念,手上卻沒停下,一直在解著繩索。
遠山漸漸的近了,上官舒在山腳下停下來,羊腸小道旁參天古樹枝葉臻臻,樹前溪水潺潺,螢火蟲游蕩。
往常嫌煩的蛙鳴蟬噪聲在劫后余生的上官舒聽來都猶如天籟之音,終于活著回來了,她真想對著這青山綠水大喊一聲,但深吸一口氣后終于是忍住了。
將馬匹栓在樹干上,她看了一眼綁在馬背上的葉錦沒什么異樣,這才放心的走進灌木叢里,蹲下身來,用雙手舀了一捧清水打在臉上,涼涼的山溪水帶來一派清爽之意,讓她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溪水清甜,河中有魚蝦游動,上官舒忽然覺得肚子咕咕咕的亂叫起來,是啊,上一頓飯還是葉曼公主施美人計時帶來的,當時為了逃跑,她根本沒心思多吃,現(xiàn)在又經(jīng)過了三個時辰的長途跋涉,人早就餓扁了,上官舒盯著水里那些靈活游動的小生靈看了很久,心中考慮著要不要抓一些來果腹?
回到大夏的國土縱然開心,可是她依舊是很不清楚這片山脈到底是什么地方,離大夏的軍營有多遠,該往哪里走才能和南宮明和相遇?
唉……跟著南宮明和白吃白喝慣了,上官舒也養(yǎng)成了一定的依賴性,早知道有一天要和南宮明和分別,她就該在身上多裝些干糧和銀錢,就算是自己一個人也能回到京城。
現(xiàn)在可好,身無分文,找不到軍營也不可能徒步回到千里萬里外的京城。
葉錦見上官舒蹲在灌木叢里良久未動,手上被綁上的繩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他到現(xiàn)在都還沒解開。
不過這也難不倒他,上官舒雖然卸去了他的武器卻忽略了他身上另一個東西,葉錦趁她不注意,挪移著被綁住的手別扭的往腰際移動,從腰帶里摸到一條不足一指長的小竹筒,臉上露出笑意來。
他拿出小竹筒,用嘴咬開了蓋子,再對著天空用手一捏,一束花火頓時直沖云霄,轉(zhuǎn)眼就消失了。
這是葉錦慣用的一種告急信號,這竹筒的煙火是特制的冷光藍,火光細微不顯眼,卻可以在天空飛馳很長一段時間,不認識的人會以為是流星劃過天際,可是全蠻族的人都知道,這種藍色的流星就是葉錦世子軍中有事的標志,只要逆著流星飛馳的方向?qū)ふ遥瑢l(fā)現(xiàn)的消息帶回大營,就可以獲得重賞?,F(xiàn)在是兩國交戰(zhàn)時期,雖然在大夏國境之內(nèi),也會有蠻族的斥候或者小隊人馬經(jīng)過,他相信只要在附近有蠻族士兵看見,就必定會趕來營救他,到時候可就是他翻身的好戲了。
上官舒正思考著怎么去找南宮明和的問題,忽地察覺眼前閃過一道亮光,回頭卻什么也沒看見,想來是不是葉錦在搗鬼,走出灌木叢就見葉錦一臉賊兮兮的笑容,不免狐疑道:“你是不是又在耍鬼把戲?”
葉錦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小竹筒丟下了馬,攤開手在她面前有些委屈道,“你都把我綁得那么緊了,我還能做什么,你這人生性也未免太多疑了?!?br />
上官舒不大相信,明明是看到一點光映在了水面上,這時葉錦又道:“方才有流星你沒看到,太可惜了!”
流星?
上官舒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還是半信半疑,不過現(xiàn)在在大夏的領土上,量葉錦也不能玩出什么花樣,她想著,還是先填飽了肚子再說。
“你在這呆著,我先去找些柴火來?!彼渎晣诟懒艘宦?,轉(zhuǎn)身又一頭扎進了灌木叢,反正已經(jīng)是入了大夏的疆土,她現(xiàn)在也是精疲力竭,先祭了自己五臟廟再做打算。
可惜她沒有任何在野外生活的經(jīng)驗和工具,雖然找來一堆干柴,卻不知道怎么點燃,在被葉錦大大嗤笑了一通之后,終于拿到了葉錦腰帶上的火石跟火絨,明亮的火光驅(qū)散了黑暗,在涼風習習的夜里讓人感覺到一絲暖意。
“喂,連火都不會點的小子,你打算吃些什么?要不要本大爺親自去打些獵物來給你充饑啊?”葉錦繼續(xù)不懷好意的嘲笑上官舒,同時積極的毛遂自薦。
“你別打逃跑的主意,若是真沒吃的,起碼我還可以吃你?!鄙瞎偈姘纬鲐笆讈碓谌~錦面前晃了晃,威脅他不要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哎喲,本大爺好怕啊,那正好,你去打些吃的來,本大爺樂的休息,就等著你伺候進膳了。”葉錦干脆靠著馬鞍半躺下來,還翹起了二郎腿,一幅悠閑自得的樣子。
上官舒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卻又沒有別的辦法,有葉錦在,她不敢走的很遠,手邊又沒有弓箭這些打獵的弓箭,一把小匕首也做不了什么,最后還是拿出小時候跟南宮明和在祁王府后花園荷花池里撈魚胡鬧的經(jīng)驗,在一頓水花飛濺之后,終于抓住了幾條游得飛快的小魚,拿樹枝穿了,蹲坐在火堆旁烤著游魚,不忘將葉錦也帶下了馬,兩人席地而坐,葉錦自顧自的看著天空,他在等待,等待蠻族的士兵看到信號后來營救他。
第二十五章 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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