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過后,這天也跟著冷了起來,沒有半分猶豫遲疑。方回云瀾修行的事,方家的人早已知曉除了不太明白的方老夫人之外,其他人對于二人的穿著打扮都表示理解。不過為了不讓方老夫人憂心,兩人還是無奈地穿上了棉袍。
“修道?修道就不過冬啦?”方老夫人教訓(xùn)道,之后就不由分說地給兩個少年套上了趕制的棉袍。二人相顧無言,默默收下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從小沒有叔伯姑姨的方回感覺這一切都很新鮮。方府不大,人也少,算上仆人也不過三十幾口。聽說當(dāng)今圣上幾次想要給兢兢業(yè)業(yè)的方相換一套宅子,都被方曠古以無不受祿為名拒絕掉了。京城百姓倒也沒有太驚訝,畢竟這方家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凌語塵每日與賦閑在家的方心泉坐而論道,只吩咐云瀾這些天搬山咒不可再加深,維持當(dāng)前的一石之力就好,之后就撒手不管。至于方回,更是沒有多余的要求,由得他倆胡玩。
“師兄不管我了......”云瀾郁悶道。對于的事,云瀾顯然比方回更上心些,雖然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兄很不著調(diào),不過有建議總比自己蒙頭苦干要強一點。
“他不教你你自己練唄,我還不是一樣?我可連師父都沒有?!狈交貨]心沒肺地說道。他是打定主意不打算拜凌語塵為師。至于以后,他還真沒多想過。
本來按照方心乾的意思,方回最好是留在京城,習(xí)文習(xí)武皆可,全聽方曠古的安排。方回本來也無所謂,可自從跟凌語塵走過一程之后,似乎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再像從前那樣懵懂的生活了。
若是還像以前那么無知也就罷了,生老病死一甲子,白駒過隙七十年,一,又是一個回而已??杉热蛔约河行尴傻馁Y質(zhì),那為何不去見識一下九天之上的風(fēng)景呢?
“哎呦,你們兩個小家伙起得挺早嘛。今天你姑我破例一回,帶你們出去玩!”
方回的沉思被打斷,只見方鳴鳳一身精干打扮,上穿大紅底的百花引蝶棉襖,下著水紅云紋花棉裙,足蹬一雙羔羊皮鞣制的白靴,兩耳綴著兩顆小拇指肚大小的珍珠,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臉上淺淺抹了一層胭脂,一頭柔順黑發(fā)盤成了一個髻,斜插著一支碧玉簪子。
云瀾簡直看呆了!從四相山腳下一路走到京城,美女也見了不少,就沒有一個能趕得上此時的方鳴鳳。方鳴鳳天生麗質(zhì),再加上這身裝束,英姿發(fā),怪不得能把這滿京城的公子哥整治地服服帖帖。
“今天帶你出去,就不配劍了?!狈进Q鳳理了理衣裳,走到方回跟前又說道:“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見到某個人之后,你可得好好配合我,讓你說什么你就說什么,知道嗎?”
“見誰???”方回下意識問道。
方鳴鳳神秘笑道:“天機不可?!?br />
一行人收拾妥當(dāng),方鳴鳳,方回,云瀾,再加上丫頭方蘭,四人浩浩蕩蕩出了方府,先奔西市而去。
方心泉的寒舍之中,有兩人相對而坐。一壺淡清茶,兩只青瓷杯,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多是方心泉在請教凌語塵問題。方心泉所學(xué)頗多,對于修行之事也有所觸及。凌語塵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僅從一席話中就對方心泉心生敬佩。
“方兄博聞強識,在下佩服?!绷枵Z塵贊嘆道。
方心泉客氣一笑道:“凌兄客氣了,方某這些想法平時難與人言,現(xiàn)在好不容易遇上了凌兄,自然抓住不放,凌兄莫怪啊?!?br />
凌語塵好奇問道:“我觀方兄骨骼清朗,見識廣博,即便是玄門中人也是多有不及。既然如此,何不......”凌語塵點到為止,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方心泉豁達一笑,接著對凌語塵說道:“敢問凌兄,修道是為了什么?”
凌語塵沉思了一會兒,抬頭認(rèn)真說道:“不瞞方兄,我當(dāng)初開始修行的時候,也沒有想過為何要修道。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我的心念才越來越明晰。若是非要有一個原因的話,我只能說,我的至親需要我這么做。如果不努力修行,就無法救他們離苦海?!?br />
方心泉沒想到勾起了凌語塵的心事,連忙告罪,凌語塵輕輕一笑說道:“有些話,說出來,才會更舒服一些,方兄不必自責(zé)。”
方心泉給凌語塵又滿了一杯茶,伸手撥弄著身前的火盆,把火挑的旺了些,才放下火鏟說道:“十年苦讀,也沒從這萬卷書中找到一個理由?!狈叫娜钢鴿M屋子的書籍,“看來該學(xué)學(xué)凌兄,到各處走一走看一看,說不定能得到一個答案?!?br />
凌語塵嘿嘿笑了一下,自己這幾十年,過得可不太輕松。
“雖然在四相山與令兄一見如故,不過說句實話,令兄可比不上你啊?!绷枵Z塵心中不住拿這哥倆做比較,覺得那俊逸的方大公子似乎不如眼前這位略顯沉寂的方二公子。
方心泉會心笑道:“凌兄過獎了,大哥才思敏捷,我生木訥,不及他十一啊。至于膽略,更是不如。當(dāng)年換作是我,多半做不到他那般灑?!?br />
凌語塵輕聲說道:“不然。方兄日后若是遇上心愛之人,便會明白那情令智昏的道理?!?br />
“也許吧?!狈叫娜鹕硗虼巴?,一只喜鵲落在屋檐上,喳喳直叫。
凌語塵有意無意地問道:“之前令兄方心乾曾交給過我一枚玉印,那玉印倒是沒有什么出奇之處,只是那字卻不尋常。若非凌某早年曾經(jīng)偶然見過一篇殘拓,也認(rèn)不出這個字來。不知方兄可識得這個字?”
方心泉心中一驚,連忙坐回原位,顫聲問道:“凌兄當(dāng)真知道?”
凌語塵淡然一笑道:“方兄不知這字也情有可原。說實話,整個天下,認(rèn)得這字的人,不會超過十個?!?br />
方心泉心中著急,輕聲哀求道:“我的凌兄,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你可知道這十年來,我參閱了多少古籍?翻看的多少善本?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兒上,快告訴我吧。”
凌語塵哈哈大笑,笑罷方才說道:“先圣倉頡造字的故事你知曉吧?”
方心泉不知道凌語塵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點頭道:“天下讀書人哪個不知道文祖?”
“這字,便是當(dāng)初文祖親手所造的‘鳥跡文’,而非一般的上古鳥篆。方兄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br />
“原來如此?!狈叫娜闹辛巳?,看來自己的見識還是比不上凌語塵。他沉思了一會兒,從腰間解下一枚玉印,捧在手上,雙手遞給凌語塵。
“這枚玉印和大哥的除了印字之外,其他的一模一樣,勞煩凌兄給看看?!狈叫娜曊f道。
凌語塵接過玉印,仔細(xì)端詳,果然發(fā)現(xiàn)這枚玉印和現(xiàn)在方回手中的那枚別無二致,分毫不差,一樣的樸實無華。
凌語塵又拿來印泥,把玉印牢牢按在泥里,隨即在裁好的宣紙上結(jié)實印下。這字粗獷遒勁,與方心乾那字風(fēng)格相同,顯然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凌語塵看了半晌,終于抬頭尷尬笑道:“這字.....我不認(rèn)得。那殘拓之中沒有這個字啊。”方心泉無言以對,不過對凌語塵還是報以感激一笑,畢竟知道這是什么字可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強得多,至于這是哪個字,來日方長,還有機會。
“不知大哥那枚玉印上刻的是什么字?”方心泉把玉印重新系回腰間,又問凌語塵道。
凌語塵思索了一下說道:“那個字,若是所料不錯的話,應(yīng)該是個‘天’字?!?br />
“天?”方心泉皺眉說出一個字。
凌語塵應(yīng)了一句:“正是。想來那制印之人也是位通古博今的大家,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會刻在這種普通的.....玉石上。”
方心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對凌語塵說道:“不瞞凌兄,我這枚玉印,曾請匠作監(jiān)專門制魚的玉監(jiān)看過,并無異處,的確只是一枚略顯通透的石頭罷了。不過畢竟是家父所贈,所以我一直小心帶在身旁?!?br />
凌語塵忽然來了興趣,笑問方心泉道:“不知這兩枚玉印,方相從何得來?方兄若是不便講也無妨,凌某只是好奇罷了?!?br />
方心泉端起茶杯潤了潤嗓子,隨即笑道:“凌兄錯了,不是兩枚,是三枚。這三枚玉印,聽家父說,是從一個破廟里撿到的?!?br />
“這......都可以?”凌語塵啞然失笑道。
第四十一章 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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