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戚家的片段（下）

    說話間，得以有機會近距離地親近著振軒媽媽的梓晴，仔細(xì)打量著，那蠟黃的臉色，和始終無法掩飾的哀傷，以及那明顯消瘦的輪廓，都無比清晰地擺在眼前。甚至于一向注重形象的她，在家里難得的并沒有像之前每次見到那樣仔細(xì)地將頭發(fā)打理一番，只是稍微收攏在頭后，沒有化妝的臉那難以掩蓋的皺紋竟然也有那么多了。“伯母，這段時間是不是……”梓晴禁不住有些地心疼，開了口想要說出的關(guān)懷的話，到最后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比較合適。

    “傻孩子，我挺好的。”終究是有梓晴的到來給以活躍的氣氛，戚夫人盡管疲憊卻依舊努力地表現(xiàn)著高興的積極情緒?！坝绕洌悄隳芙?jīng)常過來，我只會更加開心更加高興?！闭f完又輕輕拍拍梓晴的手，示以安慰或是期許則不是很明了，或許，都有吧。

    兩個人像母女一樣地說著家長里短，主要話題自然是她們兩人的聯(lián)系的紐帶——振軒。梓晴還把早上的窘狀告訴她，當(dāng)然不包括那個少兒不宜的挑逗，引得戚夫人像孩子一樣吃醋。心情見好的她甚至像個孩子一般地，再聊了一會兒之后，便親昵地拉著梓晴去屋外的小花園，欣賞她精心飼養(yǎng)的墨蘭和建蘭戚夫人還告訴梓晴，她近期又栽植了幾顆無花果樹，并特意請人從外區(qū)移植了兩棵桂花樹再到院子中。

    “要是照料得好，兩三個月之后，這兩株丹桂就可以香飄四溢了。”戚夫人幸福地向梓晴介紹著花花草草。

    “那到時候我來采桂花，您可別阻攔呀，”梓晴笑著說道，她平素就很喜歡做各種小糕點，不過是她現(xiàn)在還只停留在吃桂花餅的階段，始終做不好真正的桂花糕點。

    戚夫人自然開心地應(yīng)著，滿是寵溺地看著這個已經(jīng)像自己半個女兒的梓晴。兩人正開心地說笑著，準(zhǔn)備好晚餐的薛阿姨跑來叫倆人吃飯?？吹竭@一情景，以她這個外人看來，都是那么美好溫馨。他都希望夫人可以一直有梓晴和振軒兩個人的陪伴，如此她必定會安度晚年而不至于總是抑郁寡歡著。

    飯桌上，梓晴吃了幾口抬眼準(zhǔn)備著夸贊幾句，卻見戚夫人在勉強地下咽著，在腦海里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一件讓她能夠稍微開心的事情，“伯母，振軒過幾天就會回來，您消瘦成這樣，以后還怎么讓他安心地外出工作呢？”

    戚夫人勉強咽下口中的飯菜，依舊堅持著自己的所思所想，“我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要是你能常來陪我吃飯，應(yīng)該會好些吧。”說完竟微微一笑地重新看著梓晴。梓晴當(dāng)然明白這句話的深意，也不能再多說什么，只得似點非點地緩緩地低下頭，佯裝做認(rèn)真吃飯的摸樣……

    晚飯過后，已經(jīng)八點多了，戚夫人包括薛阿姨內(nèi)心里都是希望梓晴可以在此留宿一晚的。但是她心里卻還在惦記著王茜的事情，這件事情她還準(zhǔn)備回家再同沈志遠(yuǎn)聯(lián)系一下。所以她只得耐心地解釋著，希望不會讓兩位老太太太過失望了。

    到最后實在拗不過梓晴，戚夫人只能堅持要司機林師傅把梓晴送回家才放心。

    不好再讓她失望，梓晴也只好答應(yīng)了。

    “梓晴，有時間可要經(jīng)常過來，”戚夫人依舊舍不得梓晴離開，一再叮囑著，“振軒過幾天回來了，你可不要再推辭，在這兒陪我?guī)滋煅?。?br />
    “嗯。伯母，這段忙碌的時間過去，我們一定會好好陪你的”她看著她像個孩子般地期待著，同樣以足夠的真誠加以肯定著，并也叮囑著，“伯母，您也得好好照顧自己?！?br />
    最后，只能是搖手告別，即使再不舍再不愿意分開……

    車還未駛離濱海東路，沒想到振軒就打來電話。這幾天他總一般都會在這個時間打來電話，因為米蘭此時是下午兩點左右，他還沒有開始工作，而梓晴這邊也不會已經(jīng)入睡，相比來說算是最合理的聯(lián)系時間了吧。

    “振軒，”接到他的電話，她自然不會意外，“你要早幾分鐘，伯母也許還能和你通會兒話?！边€沉浸在戚家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她確實有些迫不及待地將這份心情和他分享著，便說著話的功夫，梓晴還向一邊的林師傅做個調(diào)皮的表情。

    “你剛剛?cè)タ次覌屃?？”那邊的振軒卻滿是訝異，“她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梓晴，真沒想到你……”

    “這是什么話？難道我就不能一個人去看望伯母么？”她依舊調(diào)皮地不和他當(dāng)真地玩笑著，卻也不失關(guān)鍵的囑托，“不過你要是擔(dān)心的話，就應(yīng)該趕緊忙完工作回來，她身體還是那個樣子，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想你才這樣的?！?br />
    “我知道了，還是要謝謝你，”振軒平復(fù)情緒，道一句深深的感謝，滿含感激和愛意，以及感動和意外的驚喜，“我很快就會回去”

    “少爺，梓晴小姐這一來夫人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你真的應(yīng)該多謝謝她?！辫髑邕@邊卻早已意外地把電話給了一旁的林師傅，林師傅也不緊張地接過話茬。

    梓晴自然知道，在戚家其實他們對于振軒來說都是無可替代的親人，他自然不會介意和他們通話。只是剛剛的那些許感性的話，不知道讓林師傅聽去了是不是依舊有些……

    “額，林叔呀，”那邊的確是尷尬了一下，“林叔，那個，你路上小心點兒，回去幫我跟我媽說，我周六就回去了。”還好他迅速地找到了合適的話題，不至于太過于尷尬地愣在電話這邊。

    “哎，知道了。少爺，”林師傅樂呵呵地，識趣地趕緊把電話交還梓晴，“你好好工作，這邊一切都很好的?！?br />
    “早上的事情？”移回電話的他卻很快轉(zhuǎn)化過來，問起了一大早的事情。

    “我去醫(yī)院看過王茜了，狀況比想象中樂觀些。我想我可以解決好這些問題，你就安心工作吧?！?br />
    “好，那再有什么問題就聯(lián)系我。況且我快回去了，你不要太著急了?！彪m是說著放心，卻依舊各種不放心地囑托著，生怕她又一個人扛過所有的責(zé)任。

    “哦……”礙于一旁林叔在，梓晴其實只想著趕緊掛斷電話，可那位卻像是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囑咐的樣子，她也只能應(yīng)付公事似的應(yīng)付著。幸好到最后沒有再出現(xiàn)什么意外，話題進(jìn)行到這里，他也終于自然地掛斷了電話。

    “少爺難得這么細(xì)心，雖然他平時人就不錯，不過這樣細(xì)膩的時候真是少見?！眲偡藕檬謾C，林叔就在一邊幽幽地來了一句，“梓晴小姐就從來沒有考慮過,要成為真正的戚家人么？”說到這兒，老人家還擺出一副很誠懇的樣子，側(cè)過頭來等待著梓晴的回答。

    “額……我……”可是她并不知作何回應(yīng)，最后也只好無奈地沖著身邊的這位大叔笑笑，之后便將頭轉(zhuǎn)向窗外沉默下去，心里更是一個勁兒地祈禱著不要再有下文出現(xiàn)。

    但是說實話，她又怎么可能沒想過這個問題呢？尤其是去年剛畢業(yè)的時候，振軒便向她暗示。那時他們在一起兩年多的時間，相處和諧發(fā)展平穩(wěn)，甚至這之中都沒有大規(guī)模地鬧過矛盾，小打小鬧也很是少見?？梢幌氲揭瓦@個男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她卻明顯感覺到內(nèi)心的抗拒和畏懼。

    說不清究竟為何，或者說，應(yīng)該是有很多的愿意吧。她也不想去過度憂心著，梓晴只是覺得，既然違背自己的真實意愿，寧愿裝傻逃避，也不能因為外在條件的合適就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的婚姻大事解決了。

    也即使振軒確實是一個百里挑一的好男人，她也有足夠的理由去相信他一定會成為自己的好丈夫。

    可是，她終究還是確定不了一些事情……

    她倒也慶幸了，在把自己送回公寓之前，林叔也再沒提及有關(guān)這個問題的只言片語。只是在最后再次囑托著希望她有時間多去陪陪戚夫人，這相對來說就是小事情啦。

    回了公寓，看下時間還不算太晚。不過家里依舊是空無一人，她也預(yù)感到了，蕭雅，果不其然地還是和她那男朋友繼續(xù)膩歪在一起而沒有回來。

    蕭雅，一看便知，她是梓晴在廈門這里一起合租的室友，她們已經(jīng)在這個公寓一起生活了三年多的時間了。雖然三年前還是非親非故的兩個陌生人，但對于梓晴而言，某種意義上，現(xiàn)在的蕭雅早已不止是她在這里有緣結(jié)識到的最珍貴的最親密的朋友，更是她在陌生的廈門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在心底視作親人的人。

    可到今天為止，她們已經(jīng)有兩天沒見面了。這還要歸功于蕭雅那個在上周末突然從澳大利亞跑回來的男朋友——林楊。那家伙名義上說是回家探親，但是他回家呆了24個小時都不到就來把蕭雅勾搭走了，然后兩人自然而然地就抓緊時間膩在一起，也全然顧不得這邊自己這位孤家寡人咯。

    對于蕭雅的這位男朋友，梓晴自然也是不會陌生的。從和蕭雅住到一起的第一天，梓晴就知道她有一個交往了八年的青梅竹馬的男朋友。每每提及他們的未來，蕭雅總是自信滿滿地，她總是宣揚著他們這輩子是注定會在一起的，換句話說，他們倆人都在一起這么久的時間了，就是要換也懶得換了。

    當(dāng)然那時候梓晴在琢磨的問題是，八年的時間，那他們得從什么時候就開始談戀愛呀？

    可到現(xiàn)在，他們的愛情確確實實地，已然跑過十多年的時間了。

    還好，算這丫頭有良心，梓晴看到平素的便利貼墻上出現(xiàn)了一張新鮮字跡的紙條，微微一笑著在心底里嘟囔一句，手卻早已取下那卡通紙片讀起來，“寶貝兒，這幾天我可能都不再回來了。他這周天就走，我想再擠些時間多陪陪他。你一定會理解的，對吧？——么噠么噠，愛你的蕭雅”。

    看來這家伙今天是回來一趟了。只怪自己回來得不合時宜沒能撞上。梓晴依舊看著手中的便利貼笑著，一面又有些惋惜，兩天的時間不見，竟然還真的有點兒想這家伙。

    話說雖然蕭雅年齡要比梓晴還大一歲，但在實際相處中，梓晴明顯要擔(dān)當(dāng)起家庭女主人以及生活中老媽子的角色。兩人日常的用品一般都是由梓晴備置，平日里的一些早飯和晚飯也是由梓晴來負(fù)責(zé)。幸好每天的午飯，兩人都在各自公司解決，否則她真的會提前進(jìn)入更年期的。

    尤其好笑地是，喜歡睡懶覺的蕭雅，幾乎每天都能逼得一向溫婉的梓晴每天早上在公寓里發(fā)飆，那時候果真是沒有了一點兒淑女的樣子。

    但是，梓晴還是愿意一直和蕭雅住在一起，因為她善良熱情，可以在自己情緒低落的時候始終陪在她的身邊，也可以毫無保留地把自己所有的真情和寶貝與她分享。蕭雅這家伙的確有很多小毛病，對于一向生活規(guī)律、做事嚴(yán)謹(jǐn)?shù)淖约簛碚f，接受起來具有一定的挑戰(zhàn)性。但梓晴也知道，蕭雅在接受著自己的好的同時，始終在堅持試圖用自己的方式給予她以最大的回報。

    所以，這也就足夠了。

    兩個人性格迥異，卻莫名其奧妙地完美契合，在一起相處的這三年多的時間，也并沒有為一件事情起過爭執(zhí)。在陌生的城市，有一個愿意靜靜地聆聽你生活和工作的煩惱，愿意和你分享在愛情里的苦痛彷徨的好室友，有一個像蕭雅這樣的可愛的家伙陪伴著。

    梓晴覺得，這就足夠她好好珍惜和幸福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