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舊不解,但已經(jīng)相信他就是那個沈讓哥哥。盡管氣質(zhì)性格大相徑庭,模樣也已經(jīng)比年少時期更加成熟俊美,可是,仔細觀察才能看出他的臉部輪廓并沒有多少改變。
起先見到傅行止,只是覺得輪廓熟悉,可她從來沒有往深處想。
因為她根本想不到,那個曾經(jīng)佝僂著腰,駝著背的冰冷少年會成治愈殘疾,成為長身玉立,穩(wěn)重儒雅的成熟男人。
只不過,為什么他會改名字呢?而且是連名帶姓一起改掉。
“因為我是個殘疾,所以我母親和我都被趕出傅家,生父不要我,我只能隨母姓。”傅行止說到這里,眼簾半斂,眸色忽然加深許多,眼神聲音也變的晦澀起來,“沈讓,這是我以前的名字。我被父親拋棄,就跟隨母姓。母親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是為了時刻提醒我,我生來就得給別人讓位,傅家不認同我,傅家的一切都不屬于我。所有的一切,都要讓給他人。想要更名改姓,就只有奪回失去的那些?!?br />
“原來,你的名字是這個意思……”陸沫一的聲音也弱了下來,忍不住去心疼他。
原來他小時候過的這么苦,連母親給他名字都背負著詛咒和恨意。
曾經(jīng)在療養(yǎng)院的記憶,她當(dāng)年沒有忘記。
現(xiàn)在一經(jīng)提醒,過去的那些記憶便如潮水般涌現(xiàn)出來。
那時,她被拐在深山,養(yǎng)她的那戶人家對她非打即罵,并不友好。十歲的時候,她才被找回家族,但卻無法融入陸家,和陸家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一個山野里長大的窮酸小孩,回家后就要面對偽善的繼母,精明的妹妹,親生父親卻每天忙于生意,對她疏于照顧。唯一關(guān)心她的爺爺又時常生病住院。家里,幾乎是繼母把持。
沒有外人的時候,繼母對她并不友善,她長期在這種壓力環(huán)境下生活,很快就變得自卑敏感,有了孤獨癥的傾向。
好在父親及時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便以休養(yǎng)身體為名把她送到了那個精神療養(yǎng)中心。
在療養(yǎng)中心,她遇到了那個讓她記憶深刻的少年——沈讓。
記憶中,他那個時候就是漂亮的孩子,少年時期就皮膚白皙,一雙黑眸明亮有神,鼻子高挺,模樣帥氣的像是童話故事里的小王子。但是,他也是一個孤僻冷漠的孩子,他總是獨來獨往,漠視他人,對所有都很深深地敵意。
因為……他和別人不一樣。
他的脊椎重度畸形,只能佝僂著背,后背那里鼓著大包,盡管模樣好看,可走路的時候只能彎腰低頭。
別的孩子那時總是叫他妖怪,見到他就離他遠遠的,除了護工和醫(yī)生,沒有任何人愿意主動靠近他。
在療養(yǎng)院里,他總是獨來獨往。
可是不知怎的,當(dāng)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盡管他低垂著頭,一臉陰郁,可自己卻并不怕她。
因為,她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息——孤獨。
就算回到陸家,有了親人姐妹,可她仍舊是孤獨的,那些世家千金也不愿跟她玩。她向往朋友,向往同類。
而他的身上,流露出了跟自己一樣的氣息。
所以,她不怕他。想接近他。
她記得自己首次見他的那天,自己穿了一件純白色連刺繡衣裙,個子小小的,白皙的小臉上還有些嬰兒肥,頭上梳著兩個馬尾辮,漂亮的像一個洋娃娃。
而他當(dāng)時坐在走廊的美人靠上,只垂下黑眸,冷冷地看了一眼就漠然的了移開目光。
她卻并沒有被打擊到熱情,還是熱衷的黏在他身邊,不打擾,也不離開,只靜靜地看著他。
坐了許久之后,他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守在身后。
一看到他轉(zhuǎn)眸望向自己,她立馬揚起頭,小臉上綻放討好的笑容。
但當(dāng)時的沈讓并沒打算她,徑直轉(zhuǎn)過頭去準(zhǔn)備離開。
她有些失落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委屈地嚅囁道:“小哥哥,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沈讓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繼續(xù)說道:“他們都不理我,小哥哥也不理我……”
或許是她表現(xiàn)的太可憐了,又或者是考慮到她的固執(zhí),沈讓默默凝視著這個只到自己胸口的女孩,沉默半晌,終于破天荒地伸出了手。
從那兒以后,她就經(jīng)常來找他玩,時不時給他帶些包著彩虹紙的水果硬糖,她總是會把他吃剩的彩虹紙拿起對著陽光,看著彩虹紙折射出瑰麗的色彩后滿足的嬉笑,然后再一張一張收好。
他一開始總是表現(xiàn)的冷淡漠然,對她的示好大多都無動于衷。經(jīng)常漠視她的存在,幾天也跟她說不了幾句話,可她還是固執(zhí)的一直粘著他,主動找他玩耍,即便只是自娛自樂也熱情不減。
時間長了,她逐漸發(fā)現(xiàn),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再冰冷,似乎有了溫度。
她喜歡吃彩虹水果硬糖,總是不由分說的將一把糖果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對他含糊不清地說:“沈讓哥哥,一一的糖都給你,你一直陪著一一好不好?”
她本來以為不會得到回答。卻沒有想到,他回應(yīng)了,啟開唇,吐出了傳屬于少年才有的清脆悅耳的聲音,“一一,好,我答應(yīng)你,我會一直陪著你?!?br />
她當(dāng)時受寵若驚,從來沒有人這么親熱的叫她一一。別人都沒有這樣叫過她,她想,也只要沈讓哥哥一個人叫。
“那一一呢?一一會一直陪著哥哥嗎?”他又問。
她開心的連連點頭,“只要哥哥不離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
“一一不嫌棄哥哥嗎?”
她當(dāng)時毫不猶豫地搖頭,將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里。
那天是她在療養(yǎng)院時期最開心的一天,她以為自己終于找到朋友了,終于有一個大哥哥一樣的朋友愿意陪著自己了。
后來,是他沒有遵守承諾。
在不久之后,他就突然離開了療養(yǎng)院,再也沒有回來。
她當(dāng)時結(jié)束了心理治療,從醫(yī)生的診療室出來,找遍了整個療養(yǎng)院,再也沒找到他的身影……
在那個通訊不發(fā)達,她又沒有沈讓的聯(lián)絡(luò)方式的年代,就這樣永遠的斷了聯(lián)系。
她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沒想到,他居然重新找到自己了。
只是……
陸沫一想到這里,心情逐漸低落下去,慢慢垂下眼簾,無法再直視眼前的傅行止。
“一一,我把糖都給你,你一直陪著我好不好?”身邊的男人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處,像一座偉岸的高山一般用寬闊的胸膛將將她抱的密不透風(fēng)。
“你……你先放開我?!标懩徊恢涝撛趺捶Q呼他,是叫沈讓呢?還是叫傅先生?
“不放。”傅行止將她摟的更緊,頗有幾分耍賴的意思,嘴里還霸道地在她耳畔呢喃,“一一,你答應(yīng)過會永遠陪著我的,你不能反悔。你現(xiàn)在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我也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br />
傅行止的聲音低沉沙啞,還帶著哽咽,他緩緩伸出手,掌心里靜靜躺著幾張舊的不能再舊的彩虹糖紙。
過了那么多年,糖紙在太陽下再也不會有好看的光芒了,在他心里卻還是光芒四射,一如十八年前那樣。
陸沫一眼睛酸澀無比,下一秒,有溫?zé)岬囊后w奪眶而出。
看來,當(dāng)年那個被世人所唾棄厭惡,那個總是陰郁冷漠的沈讓哥哥,如今已經(jīng)成長為一個出色的企業(yè)家,一個裁決者了。他現(xiàn)在是傅行止,有引以為傲的公司,也已經(jīng)拿回了本該屬于他的名字。
而她陸沫一現(xiàn)在呢,她還有什么呢?她失去了母親留給她的陸氏股份,被陸家拋棄幾乎一無所有。她還嫁過一次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江遠城一腳踹開的棄婦。她的一顆真心早就被碾得支離破碎。
沈讓哥哥,你現(xiàn)在一身榮耀,是聲名遠播的傅行止,而我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跌進泥濘,一身泥污,這樣的陸沫一又怎么配得上現(xiàn)在的你?
第22章 不配
小提示:按 回車[Enter]鍵 返回書目,按 ←鍵 返回上一頁,按 →鍵 進入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