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絕望的靠在內(nèi)圈的大車上,那該死的戰(zhàn)鼓又敲響了起來,和前面幾次不同,沒有聽見流民的喊殺聲,這次應(yīng)該是那群朱雀賊又上來了。自己肋部的傷口應(yīng)該沒有傷到內(nèi)臟,否則自己沒法活到現(xiàn)在,不過也沒什么差別了,精疲力竭的自己絕對沒有辦法活著挺過這一次敵人的進(jìn)攻。上一波賊寇有一伙人從側(cè)面大車組成的墻上翻了過來,人手是在太少,竟沒有發(fā)現(xiàn),待到他們殺到營寨門口的時候才被發(fā)現(xiàn),自己一刀就將一人釘在地上,那人雙手將刀刃抓住,自己竟一時拔不出來,屆時被旁邊的一人一斧頭將左手?jǐn)財嗔藘筛种?。自己一時竟痛昏了過去,要不是被幾個同袍扯了過來,早就沒命了。
“破了。破了”只聽到一陣呼喊,王啟年鐵青著臉看著面前的景象,只見沖進(jìn)來的敵人陣列嚴(yán)整,宛若一人,前排的都用一人高的大盾相互掩護(hù),連成一片,側(cè)面的也是如此,中間的人便將盾牌頂在頭上,竟沒露出半點(diǎn)破綻,仿佛一只巨大的烏龜,幾個膽大的想要沖近砍殺,立刻就被從間隙中刺出的長矛擊倒??纯醋笥医允敲嫒羲阑遥@塾?,王啟年嘶聲喊道:“罷了罷了,我等降了,要?dú)⒁獎幦螒{汝等,只請饒了士卒性命?!闭f罷將手中橫刀擲在地上,屈膝跪下,撲在地上,不再看場中景象。
趙小五猛地一腳踹開車門,里面堆滿了鼓的麻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用手中的尖頭木棍捅了下去,金黃色的黍米用破口出涌了出來,那些黍米金黃的仿佛閃耀著光芒,小五都有些頭暈了,后面的人趕緊跪下去用自己衣襟接著涌出的黍米,小五抓起一把黍米,猛地塞進(jìn)嘴里咀嚼起來,鋒利的谷殼撕痛了食道,讓他清醒了起來,他用上衣抱起一包黍米,沖出車營,撲到在兩具尸體前面,將黍米湊到頭旁邊,喃喃的說:“阿爹,阿弟,你們看,這是黍米呀,你們沒白死,某可以活下去了,咱們一家人總算有人可以活下去了。”說到這里,已是淚流滿面,撲到在尸體上嚎啕大哭起來。
王啟年懶懶的斜靠著旁邊的坑壁,緊閉著眼睛。自從命令士卒投降后就一直這個模樣,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旁邊的士卒一開始還害怕對方會殺俘泄憤,都攏成一團(tuán),打算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墒呛髞戆l(fā)現(xiàn)對方只是收去了長槊,盔甲,弩機(jī),不要說匕首短刀,連橫刀都沒有收去,只是圍在一個土坑里面,四周有數(shù)十個披甲手持長槊的朱雀賊看守。心思就活泛了起來。下午居然還有人送來了一桶麥飯,一桶熱水。雖然少了點(diǎn),只能吃個半飽,大家心思就定了下來,那幫賊寇糧食那般緊缺,都有人直接將未脫殼的黍米直接填入口中,吃的口吐血沫。如果要?dú)⒎伪剡€浪費(fèi)糧食,莫非還怕自己餓著死來當(dāng)冤鬼。于是紛紛爭搶起來,看到王啟年那活死人模樣,哪里還有人理他,只顧把熱騰騰的麥飯往嘴里塞。
這時俘虜一陣混亂,卻是從土坑上面下來了七八個人,眾人認(rèn)得為首的卻是原先被李銳抓來的那個賊首。眾人紛紛讓開一條路,那人走到王啟年面前,一揖到地,朗聲說道:“幾家頭領(lǐng)請李校尉前往敘話,還請校尉移步?!?br />
“敗軍之將,一個階下囚而已,何談一個請字,你也不必客氣,先前某對你也不過如此,只是高先生安否?”
“高先生安好,我們不過是群求口飯吃的窮漢,這世道沒種田人的活路了,先是黃巢,后來是秦宗權(quán),孫儒,還有水災(zāi),蝗災(zāi),流民,人總要吃飯才能活下去吧?若是家中有過冬的糧食,又豈會面朝強(qiáng)弩長槊求口飯吃,先前得罪之處還請校尉見諒,實(shí)在是沒法子。”那呂行之滿臉都是不得已的苦笑,雙手連連作揖。
“哈哈,堂堂黑云都卻被一幫泥腿子打趴下了?!蓖鯁⒛曷牭竭@里,大笑了起來:“打贏了的向打輸了的賠禮作揖,要他見諒,某平生從未見過,這世道哪有這般道理,也罷,某就去見見你們頭領(lǐng),看看他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闭f罷跳了起來,兩三下爬出土坑。
王啟年一路上看到流民們正在打掃戰(zhàn)場,收拾尸首,不但流民一方,就連商隊(duì)一方的尸體也被單獨(dú)收集起來,深深掩埋。不禁微微頷首。待到走入帳中,大聲說道;“敗軍之將王啟年前來拜見,各位首領(lǐng)有禮了。”
卻見的帳有五人,帶路的呂行之走到其中一人背后站定,那人身量頗高,鼻梁,臉頰微圓,眼睛笑的仿佛成了一條線,看起來倒像是個和氣生財?shù)纳倘耍济珔s生的十分秀氣,讓整個人多了幾分書卷氣。頭上卻無發(fā)髻,只留的一頭短發(fā),仿佛頭陀一般。聽到王啟年的話,他轉(zhuǎn)過身來,輕聲說道:“高先生正在用膳,稍后便到,校尉腹中饑否?可要前往一同吃些?!?br />
“那倒不必,只是在座諸位何人是那朱雀隊(duì)的首領(lǐng)。不知要見某這敗軍之將作甚?!蓖鯁⒛瓯锪税胩斓囊蓡柮摽诙觥?br />
“正是區(qū)區(qū)呂方,”方才那短發(fā)之人笑著說道:“敗軍之將這話再也莫提,某輩也都是朝廷赤子,不過是這幾年來淮上兵災(zāi)連連,實(shí)在無以為生,所以束武成兵,守護(hù)桑梓而已,要不是今年冬天實(shí)在過不去,才冒犯校尉虎威,借些糧秣糊口過冬而已?!蹦菂畏饺菝睬逍?,言語文雅,要不是身邊幾條大漢,腰上橫刀,竟仿佛鄉(xiāng)間教書的冬烘先生一般。
“冒犯虎威?糊口過冬?”王啟年聽到這話,怒到極處,竟笑出聲來?!蹦晨茨泖庀率孔潢?duì)伍嚴(yán)整,號令嚴(yán)明,而且裝具也很不錯,雖然武藝還不如某手下這些黑云都精兵那么精悍,但也頑強(qiáng)得很,如果器械甲胄齊全,就算放在淮南軍中,也算一等一的強(qiáng)兵。剛才走過來,看到你的營寨次序井然,布營之處旁有水源,身處高地,控制要道,深合孫吳之法,更看到你手下還在營寨旁挖掘壕溝,修建土壘柵欄。頗有章法,分明平日就習(xí)于攻戰(zhàn)據(jù)守。這等強(qiáng)軍,你就為了糊口過冬?還是朝廷赤子?你欺某是三歲小兒嗎?”
“當(dāng)今亂世之中,如果不習(xí)攻戰(zhàn),恐怕隨時都有可能身死族滅,某等也是沒有辦法。校尉不信也無辦法,今日卻有一事相求,還請校尉鈞允?!闭f到這里,那呂方竟雙膝一曲,跪倒在地,砰砰的磕起頭來,后面的幾個首領(lǐng)也紛紛撲到在地,齊聲喊道:“還請校尉慈悲,允了小人?!?
第7章轉(zhuǎn)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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