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幸忽然想起,她死去之際,聽見的“狐貍精”三字,她難道真的是狐貍精,不然,怎么會這么美?
此等美人面前,場間女子皆是黯然失色。
她高居上首,柔柔一臥,將場間的景色,盡收眼底。
眾人齊聲道:“參見皇后娘娘?!?br />
溫幸隨著眾人跪下,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姚霽,我們又見面了。
溫家的女兒被夸獎,繼夫人自然要上前謝恩,姚霽撲哧一笑,染著豆蔻的指尖輕輕在空中點了點,道:“早聽聞,溫家長女美若仙子,卻并未聽說溫家次女的美名。今日一見,卻覺得截然相反。”
溫覓一聽在夸獎自己,頓時心花怒放,避席行禮道:“皇后娘娘謬贊了?!?br />
姚霽冷冷一笑,漫不經(jīng)心道:“你說本宮謬贊,難不成是說,本宮說錯了?”
誰也沒想到,姚霽竟然一上來就發(fā)威,明明在笑,笑里摻的卻是刀。
繼夫人心知入宮必然會受到刁難,卻不想姚霽竟是尋了個由頭,便要發(fā)威,連忙解釋道:“皇后娘娘……”
“本宮與小輩說話,溫繼夫人為何多嘴?”
繼夫人一噎,一時不能言語,卻看見溫幸忽然起身,站起身行禮道:“有皇后娘娘玉珠在前,小妹哪里配得一句夸獎,羞愧的無地自容了,自然忍不住推脫,還請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頗為驚訝。
都是小輩,開口更方面。何況,家族利益面前,個人的恩怨小的不值得一提,既然溫常安養(yǎng)育她一回,那她就在外人面前,維護住他家人的顏面。
溫幸的這句話既解釋了原因,又明顯的恭維了姚霽,雖然不是真心話,卻得體的可以。
溫覓被嚇唬的心神不定,雖然不屑溫幸解圍自己,卻也連忙附和:“臣女就是此意?!?br />
姚霽把弄著耳畔墜著的鎏金紅寶石珠子,笑意濃厚,仔細的打量了溫幸一番,卻不準備放過,不咸不淡道:“本宮說溫家次女擔的起,她就擔的起,早聽聞溫家家風嚴謹,怎么今日一見,竟是些不懂規(guī)矩的,看來那些對于溫大學士的夸獎,也是無稽之談咯?!?br />
這一句不懂規(guī)矩的,自然也將溫幸加了進去,將整個溫家貶低的不值一提。她仿佛聽不懂,低眉順目道:“臣女一屆后宅女子,不懂前朝事物,只是過史官自有記載,皇上自有分辨?!?br />
提及后宅女子不懂前朝事物,隱喻的就是后宮女子不可干政。
姚霽臉色沉靜如水,話語中帶著危險的意味:“哦?你倒是理解皇上!”
溫幸忍不住話中帶刺,但也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太過弱小,這樣的話可能帶來滅頂之災,飛快的搖頭,補充道:“皇后娘娘和皇上一心,定能體會的到?!?br />
他們夫妻同心,用自己與孩兒的性命澆花,想必都是一樣的開心。
姚霽挑了挑眸子,好巧的一張嘴,生生把指責改為奉承。
繼夫人見溫幸三言兩語,竟然躲過了為難,而臺下的夫人們,目光中都是欣賞之色,不由得攥緊了手心,站起來笑盈盈道:“皇后娘娘見笑了,這是我溫家嫡女,聰明伶俐,言辭善辯,自以娘娘為楷模,希望能有一兩份的風采?!?br />
姚霽是何人?妃嬪之身,冠寵六宮,躲得皇后的位置。學她,是學她冠寵六宮,還是想學高居鳳位?
無論是哪一個,姚霽都容不下。
繼夫人翹起嘴角,很滿意自己說的話,卻沒看見,其余的夫人,看向她那古怪的眼神。
就是溫幸也沒想到,繼夫人竟然連家族整體的利益與評風都不顧,說出這番話。
這話,完全是給清流之首的溫常安抹黑??!
她腦子轉(zhuǎn)的飛快,辯解道:“臣女的確想學娘娘得夫君看重,是彼此的一心人。若將來臣女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在好不過?!?br />
皇帝是永遠不可能“一雙人”,這話也是在隱晦的表達,她不肯入宮,只求一心人。
誰不想只求一心人,可誰又得的到?
姚霽眼眸幽暗,招了招手,道:“上前來給本宮瞧瞧?!?br />
溫幸心跳極快,指尖顫抖,仿佛隨時要抬起手,然后狠狠的將發(fā)簪姚霽的喉嚨里,鮮血四濺,她絕望的眼神……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行,她好不容易得來的人生,怎么能因為這個女人而再次毀了呢?
步伐越發(fā)的堅定,一步一上前。
姚霽把玩著茶杯,如何看不出,這看似平淡無奇甚至透著古怪丑陋的女子是“精心打扮”下的結果。玩味一笑,伸手掐了掐跪在一邊侍奉的婢女,婢女吃痛,手中的茶杯不穩(wěn),落在了地上,正好碎在了溫幸腳尖前的幾寸。
溫幸仿佛沒看見,直接跪了下去,膝蓋處傳來清晰的刺痛感,“參見皇后娘娘?!?br />
她這屈辱甚至疼痛的一跪,卻讓場間的貴婦都露出贊賞的神情,柔中帶剛,聰慧過人,識大體,這一跪,只怕都要流傳許久。
可以說,算是賺了。
姚霽冷哼,厭惡的瞥了一眼那個宮女,道:“將這婢女拖下去,打十杖,怎么端茶的,莫非先皇后就是這么教你的?”
溫幸一直低頭盯著自己面前的那塊青磚地,聽到“先皇后”三個字心頭一跳,飛快的用余光掃過,只見那名婢女竟是尋香。
她被折磨的瘦弱不堪,手無力的耷拉著,好似被挑斷了手筋一般。
溫幸震驚之余,大為心痛,眼見人要被拉下去,她高聲道:“娘娘且慢,皇后娘娘身份尊貴,身邊侍女也沾了貴氣,臣女是個什么身份,叫娘娘身邊的侍女因臣女挨罰,臣女十分的良心不安呀!”
姚霽行事肆無忌憚,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眼光,聽對方如此自貶,似笑非笑:“說的有道理?!彼柚深^在欺壓,故意疑問道:“照著你這么說,若本宮將這個婢女賜給你,那誰是主,誰是仆?”
溫幸跪地行了個大禮,“唐朝皇后長孫氏,小字觀音婢,被看作是極大的抬舉。可見貴人身邊的人,也都是貴人?!?br />
尋香待她,忠心耿耿,為了這么個忠仆,莫說是跪地,便是叫她百死,也使得。
溫幸打定主意,一定要想辦法將人救出來,卻不想姚霽竟主動提了出來。
把她比作觀音,姚霽滿是笑意,不屑道:“即是如此,本宮過后就將這婢女賜予你,還望你好生待著。”
溫幸大喜,心中卻激動的不行,但面上還是一閃而過屈辱,叩首謝恩。
姚霽素來以欺侮溫家人為樂,見如此“好玩”的溫家嫡女,自然不會輕易放過,居高臨下,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溫幸頓了頓,她若說出自己的名字,只怕少不了一陣為難。
溫幸,刑溫幸,一字之差。
她頗為好奇對方聽見這個名字的反應,所以微微抬頭,清晰道:“臣女名喚溫幸?!?br />
“溫幸?”
這一聲,來自于身后。
溫幸的背脊僵了僵,聽身后有男音略帶疑惑道:“這個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僅僅是耳熟么?都想不起來么?
姚霽一笑,似是嘲諷,似是有趣,起身快步迎了過去,嗔嬌道:“陛下好過分,叫臣妾好等?!?br />
皇帝大笑,低聲賠不是,摟著美人一步一步走到上首,沉聲道:“霽兒莫要生朕的氣,朕不是來么?都怪那番邦使臣,耽擱朕的時間。”
姚霽拉著皇帝坐下,嬌滴滴道:“陛下真當不記得,溫幸這名字了?”
皇帝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兩姐妹,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然后搖頭道:“不記得了,不過有些熟悉,霽兒聽過?”
溫幸看著兩人濃情蜜意,從他們口中聽著自己的名字,只覺得荒謬無比,那段殘忍屈辱的歷史,似乎只有自己一人銘記于心。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姚霽滿意的笑了,拉著皇帝道:“陛下想不起來,就不想了,依蘭苑的美景,不容錯過,臣妾陪陛下賞景好了。”
皇帝笑著應允,大手一揮,準未婚女子一通游園。
來此的目的,心不昭宣,貴婦們交代了女兒幾句,便沒在跟著,而是三三兩兩的坐在亭子里,賞花看景。
溫幸隨著閨閣女子一并過去,落座與荼蘼架下,慣有開到荼蘼花事了,宮中人用火烤著,到底留住了這荼蘼花。
架子高廣可容數(shù)十客,花繁盛開,眾人落座于架子上,有人斗棋,有人吟詩作畫,有了閨閣女子的加入,男兒更是賣力,好不快哉。
她左右張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根本不認識什么沈子茺,此人長什么樣子,委實不得而知。
而且她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
皇帝的樣子,看起來對這群女眷,似乎根本不感興趣,那辦著宴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皇帝剛才說的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都怪那番邦使臣,耽擱朕的時間”。
是了,他的女兒最大也不過九歲,而番邦來,勢必要聯(lián)姻,這場賞花宴不是給皇帝辦的,而是為了讓使臣挑選合心意的女子聯(lián)姻。
第八章 再遇姚霽難掩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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