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杖斃

    “那是為了什么呢？”佩爾微微笑了起來，質(zhì)問道。翠兒頓時一怔，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偷了那些金絲銀線，還欺負這些小宮女讓她們?yōu)樽约禾幚砗眠@些東西吧。翠兒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得道：“奴婢當真不是去偷東西的，是若昀讓我過去，說是有話要對我說。奴婢不疑有他，然而去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是把那對耳環(huán)給了奴婢，說是要奴婢多多照顧她?！?br />
    “長春宮里，眷顧宮女這樣的事情，竟然要你插手，你未免也太辛苦了些。只可惜，本宮怕你無福消受這樣的辛苦。“德妃看對方磕磕絆絆的模樣，心中已經(jīng)覺得有些厭惡了，冷哼了一聲說道，半晌，她才沉聲問道：“百靈，方才搜出來什么東西了么？”

    一直沒有說話的女子搖了搖頭，俯身道：“回稟娘娘，奴婢不敢驚動任何人，先去搜了若昀的房間，什么東西都沒有。后來奴婢也將庫房里的東西清點了一番，的確是除了這一對紅寶石耳環(huán)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短缺的東西了?！?br />
    “不可能……那只鐲子，那只翡翠鐲子，那個賤婢分明是自己留下來了?！?br />
    翠兒只覺得不可思議，高聲喊道。

    “鐲子，什么鐲子？”德妃微微蹙眉，然而百靈機警，已經(jīng)解釋道：“奴婢也不知道，庫房里的東西都在，若昀房間里也沒有搜出什么東西來。至于鐲子，不知道翠兒說的是哪一個？”

    “你故意害我……”此刻像是幡然醒悟似的，翠兒終于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尖叫。然而德妃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厭倦了聽她不斷地瘋言瘋語，抬起手在空氣中一劃，“拖下去吧，這事鬧了大半天，只鬧得本宮頭都疼了起來?！?br />
    “是。”佩爾和百靈紛紛俯身行了一禮，百靈道：“不必為了這樣一個人傷神，娘娘先去歇一會兒吧?！?br />
    德妃從鳳椅上站了起來，也懶得多說什么，就由百靈扶著進了室內(nèi)。翠兒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求救，然而翠兒手疾眼快，立刻用手絹堵住了對方的嘴。

    “姑姑……”幾個侍衛(wèi)沖了進來，手中還拿著板子，只是一時間卻有些遲疑，其中一個壯著膽子聞到，“方才娘娘也沒有說打多少板子，還請姑姑……提點一下才好?！?br />
    “你們幾個當真是糊涂了，這難道還要說么？在長春宮里做了這樣手腳不干凈的事，莫非你們還以為有活路？竟然還來問要打多少板子，打到受不住了，自然也就是了。”翠兒挑眉，頗為不屑的說道。

    “是！”幾個人悚然一驚，紛紛往后退了一步，齊聲應(yīng)道。

    翠兒原本還在不斷的掙扎和抗拒，然而此刻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整個人腳步踉蹌，跪在地面上一動不動。若昀微微一驚，想要開口說話，然而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里干澀無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嘴里被人堵了手絹的女子目光呆滯，就這么被人拖了出去，就像是丟棄一袋廢物似的。

    被一同帶過來的月如更是嚇了一跳，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雙腿都在發(fā)麻，過了好一會兒，若昀才回過神來，看著抬起下巴，眉目森冷的佩爾說道：“姑姑方才的意思，奴婢沒聽懂……奴婢愚鈍，不知道，什么才叫受不住就算了？”

    佩爾原本幸災樂禍的神色緩緩收斂，無所謂的說道：“受不住，就是打死了才算。你剛進宮自然不知道宮里頭的規(guī)矩，在宮里頭犯了錯，可不是認一個錯就能解決的。有些錯，可以去改，去學著再也不犯。方式有些錯，除了死亡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你知道么？”

    “翠兒姑姑，會死么？”若昀不知道為何自己的聲音在顫抖，然而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的異樣。佩爾倒也沒有想這么多，只以為對方是嚇到了，“在長春宮里偷了東西，而且還死不承認，你以為還有活路可以走么？”

    “不過你第一次看見，自然覺得可怕。其實時間一久，你自然也就慢慢知道了，其實……做奴才的，性命原本就賤命一條。主子要你死，你就得死，主子肯放過你，你才算是有一條活路。你瞧瞧剛才德妃娘娘的模樣，可有半點心軟？”或許是因為物傷其類，說這段話的時候，佩爾也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怪就怪翠兒自己，平日為人太過張揚不得人心，自己又財迷心竅。行了，你回去吧……這件事旁人問你，你也不要說出去。娘娘不喜歡嚼舌根的人，明白么？”

    “奴婢知道了，那么奴婢就先回去做事了?！比絷览氯缫黄鸾o佩爾行了一禮，佩爾的心情似乎不錯，想了想，走上前將德妃放在八仙桌上那對紅寶石耳環(huán)給拿了下來，“行了，這對耳環(huán)你拿去庫房收著?！?br />
    月如愣了一下，這才有些奇怪的問道：“娘娘今天早上不是還要戴這對耳環(huán)么？”

    佩爾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將耳環(huán)放在若昀的掌心里，這才忍俊不禁的說道：“你們果真是入宮的時間不長，自己動動腦子想一想，娘娘一看見這對耳環(huán)就會想起今天的事，你以為娘娘還會戴著一對被一個宮女用過的耳環(huán)？”

    佩爾的神色漸漸沉了下來，這才緩緩說道：“今天的事情，娘娘自己不會再記得，我們也不該讓娘娘記得?！?br />
    對若昀來說，事情其實應(yīng)該全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然而佩爾目光深淵，卻考慮的越發(fā)面面俱到。今天的事，如果德妃仔細想起來，恐怕只會覺得……所有人都有嫌疑，不過是徒惹不快，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想起呢？

    “是，奴婢受教了?！比絷佬辛艘欢Y，匆匆走了出去。而庭院外，翠兒的身體不斷的抽搐著，因為是臉對著他們，若昀出來的時候，正對著翠兒的目光，充滿了不甘和憎惡。月如的雙腿一軟，整個人幾乎都快要摔下去。

    若昀眼疾手快，緊緊扶住了對方的手腕，她當然也看見了那樣一雙眼睛，還有對方已經(jīng)血肉橫飛的雙腿。厚重的板子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砸在對方的雙腿上，根本就不分輕重，這些侍衛(wèi)操弄板子的功夫已經(jīng)爐火純青，既然是要往死里打，自然是斷斷不會留下性命的。

    若昀扭過頭去，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然而一直等到走到了府庫外面，她還是微微愣了愣，只覺得后背似乎還在不斷的出汗，那雙眼睛好像從來就沒有離開過，直到現(xiàn)在也一直在背后死死的盯著自己。

    “小姐……是不是，是不是我們害死了翠兒？”月如的聲音都在顫抖，整個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乎快要哭出聲來。

    若昀沒有說話，而是關(guān)上了府庫的門，這才有些無力的坐了下來。

    月如似乎還是覺得十分恐懼，指尖都在顫抖，若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過來好一會兒才說道：“別再說這種話來了月如，如果被旁人聽見的話，那么不日之后，被活活杖斃的就是我們兩個了?！?br />
    似乎是想起了翠兒臨死之前的慘狀，月如連忙按住了自己的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她當然不想那樣被人活活打死，然而一想起翠兒臨死之前瞪著自己的模樣，還是覺得一顆心好像隨時都會從心口跳出來似的。

    “可是小姐，月如真的好怕……奴婢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我以為娘娘只會懲戒翠兒一下，或者將她趕出長春宮去。”月如眼里終于涌出了淚水，片刻后終于痛哭了起來。

    若昀看著對方渾身都在顫抖，終于還是忍不住抬起手將對方抱在了自己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想這么多了，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guān)系，相信我……就算真的有因果報應(yīng)，那也是報應(yīng)在我身上?！?br />
    女子其實自己都在顫抖，然而卻努力不想讓自己懷中的人察覺，只是不斷拍著對方的背安慰著。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殺了對方，她也以為……雖然是偷了東西，最多是趕出宮，或者被罰去做苦役，她只不過想要對方吃一個苦頭為月如出一口惡氣，卻從來沒想過要了對方的性命。

    可是……這些東西，又何曾是由得自己做主呢。娘娘既然讓她死，那么她就得死。若昀忽然明白過來，為何佩爾和百靈都會露出那樣的神情了。她們兩個久歷宮闈，自然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輕巧的就接過去。

    然而真是因為知道對方會死，這兩個人卻絲毫沒有出手相助，反而落井下石推波助瀾。

    在宮里頭，有時候做一件事原來從來不是這樣的簡單。她原本以為只是想要教訓對方一下，然而暗中不知道有多少雙手，多少的眼睛在盯著。如果不是佩爾的緣故，事情是否真的會如此輕易就被解決？

    還有一直不聲不響的百靈，她當真搜過自己的房間么？她又何時仔細盤點過庫房呢，那些東西什么少了，什么還在……根本也不過是空口無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