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長春宮

    這一次不僅僅是若昀變了臉色，就連雙荷都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你是說德妃娘娘不僅僅是要若昀一起進長春宮，甚至連月如也要一起帶走，這……”

    “姐姐，舍不得一個也是舍不得，舍不得兩個人也是舍不得，這有什么關系。你們花房若是缺人，只管和我說，我去回稟娘娘一聲，自然會有人收調派給你們，但是這兩個人可是德妃娘娘欽點的，你就別和我饒舌了。”百靈笑著說道。

    “怎么會，只是覺得有幾分差異就是了，既然是娘娘要的人，別說只是兩個，就是要咱們所有花房的奴才宮女都去長春宮當差，又有誰敢不從呢。”雙荷強行露出了一抹笑意，“好了，不留妹妹你在這兒說話了， 還是趕緊回去長春宮吧。這兩個丫頭，自然我會找管妥貼，保證到了黃昏的時候一定準時去長春宮?！?br />
    百靈放心的點了點頭，“有你幫我照看，倒真的是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行，那我就先回去了，這兩個宮女，就交給姐姐了。”

    百靈和雙荷行了一個平禮，就算是各自道別了。

    若昀忍不住想要開口說話，倒是她還沒開口，雙荷已經忍不住沉下了臉，“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你不想去德妃娘娘的長春宮是不是？真是奇怪，就像是百靈說的，宮里頭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要進去伺候，偏偏只有你說自己不像過去伺候？”

    “若昀并不求榮華富貴，也不求在宮里有什么作為。只希望尋常度過這八年時間可以放出宮去，我并不想去長春宮?！比絷烙檬职醋×俗约旱拿婵?，幾乎是嘆息一般的說道。

    然而雙荷并沒有說話，若昀也并不指望會有人回答自己。雙荷抬起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才說道：“你現在算是清醒了么，方才若不是我抓住你，恐怕就不知道你要說出什么話來了。”

    思幽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還是說道：“多謝姑姑提點?！?br />
    方才的確是應該多謝雙荷的，要不是對方看出了不對勁一把拉住了自己，恐怕她就要脫口而出說自己其實并不愿意去長春宮了。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就像是后宮的妃嬪不能對皇帝說出半句怨言，而做奴才的，更不能對自己的主子有絲毫的不滿。

    就算是主子要自己去死，也要高高興興的，說叩謝主子恩典才能去死。

    德妃雖然并不是皇后，但是這么多年來把持后宮，已經位同副后，儀仗比照皇貴妃，這樣的尊貴，根本就沒有半點余地，可以讓一個宮女對她的旨意說出一個不字。這個字一脫口，不單單是若昀，只怕整個花房都會受到牽連。

    “是若昀糊涂了，其實德妃娘娘的恩賜，還有誰可以拒絕呢。這么多日子以來，多謝姑姑提點在下。”若昀對著她行了一禮，誠懇地說道。

    如果不是雙荷，她恐怕也不會成長的這快。雙荷并不是一個一味慈祥的姑姑，也并不會像別的姑姑那樣欺負新進來的宮女，甚至她也從不授受銀兩，是個極其認真的人。

    就好像是……從前在家里叫自己彈琴的先生，那樣一絲不茍的嚴謹，卻是真正出于本心的對人好。

    良師益友，想必也不過如此了吧。

    雙荷沒有說什么，只是沉默了半晌才說道：“行了，今日的事你也不必做了，自己哈哈去收拾行李吧。還有叫上月如一起，你們兩個人一起去長春宮，總算是有個伴。姑姑也受不起你這一禮，就回贈你一句話，在宮里頭做奴才，其實在哪里做奴才都是一樣的。上頭的風往那邊吹，人就往哪邊倒。宮里頭的奴才以為跟對了主子就是了，其實哪有這么好的事。自己不懂得聽風辨位，察言觀色，還是死路一條?！?br />
    “若昀多謝姑姑指教?！比絷勒嫘膶嵰獾恼f道，這番話，她知道雙荷是掏心掏肺的和自己講，那是在宮里頭生存了多年，見識過無數風波然而依舊如履平地的女子說出來的話。不同于剛進宮的宮女奴才，一個個都急著出人頭地，這番話不能讓人出頭，卻能讓人活下來，而且活的更長久。

    宮中不缺出人頭地的辦法，若昀也并不想知道，但是這番話，讓她受益匪淺。

    “還有最后一句……”雙荷走進一步扶起了她的手，淡淡說道，語不傳六耳，然而卻讓若昀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你要是厭倦了被風擺布，那么就要記得，自己要成為那陣風?！?br />
    若昀怔了怔，然而雙荷已經退了一步，挺拔的背影不像是尋常女子的柔婉，看上去竟然還帶著幾分男人幫的沉穩(wěn)。

    或許是因為想要在宮廷之中活下去，一個女人柔弱到處處都需要旁人的保護，的確是很難求生吧。然而若昀已經沒有機會再問雙荷了，她和月如收拾好了行李，很快就去了長春宮。

    月如一路上也十分的驚慌失措，不明白為什么好端端在花房里干著活，為什么會被調配到長春宮去。長春宮里頭規(guī)矩大不說，還有宋慕兒那個人，一直以來就看他們不對盤，現在想來，只怕還真是讓人覺得頭暈。

    原本以為以后在花房里當差就能避開這個人，沒想倒還是冤家路窄。不過月如還是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小姐你放心，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人敢為難你的。要是那個宋慕兒再來找麻煩，月如就和她拼命！”

    若昀只覺得自己眉頭一直在跳，此刻聽見月如的話，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行了，我們是去長春宮做宮女的，又不是去惹是生非的。況且在德妃娘娘眼皮子底下，她不會耍什么花招的?！?br />
    “既然小姐并不擔心這個人，為什么還是愁眉不展的樣子？”月如怔怔的問道。

    若昀擔心的，的確并不是宋慕兒，而是在想著昨天晚上韋璇所說的那番話，她說的沒錯，如果只是宋慕兒在背后使壞的話，她的確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應付宋慕兒雖然麻煩，但是倒也不至于招架不住?？墒侨绻约阂獞兜娜?，是后宮之中的德妃呢？她已經有了兩個皇子，自己又執(zhí)掌后宮多年，位列四妃之首，想要對付一個宮女，對德妃來說實在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若昀還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不是德妃在背后使壞，因為對德妃而言，既然殺了自己就好比是碾死一只螞蟻，她為何又非要大費周章，將自己從花房調到長春宮。對付一個自己討厭的人，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殺了她，可以一勞永逸。

    但是德妃并不想殺了自己，她寧可將自己抓到她的眼皮子底下看著，終究也是饒了自己的性命。若昀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柳德儀和德妃，絕不會是為了御花園一事，或許另有隱情，然而她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德妃之所以會從輕發(fā)弱自己，甚至柳德儀是鐵了心要將她們三個人全都打入辛者庫，但是不過是一夜的功夫，德妃就改變了心意，并沒有處罰不說，甚至還算是獎賞一般將這兩個人帶到了自己的長春宮之中。

    只怕是因為有秦王在其中斡旋的關系，所以德妃娘娘才肯繞過自己吧。究竟是想得太多，還是真的內有隱情，若昀當真是毫無頭緒。

    走了好一會兒，終于到了長春宮門外。若昀對這個地方倒是并不陌生，很久之前自己曾經來長春宮送過矮子松，還被宋慕兒陷害，被佩爾姑姑罰跪了半個時辰，雙膝腫痛不堪。

    不過也正是因為那件事，自己似乎才和那兩位高不可攀的皇子有了一面之緣。

    一切緣起和緣滅的地方，都在長春宮。甚至當日那位姑姑分配宮女去處的時候，首選自然是進入長春宮伺候德妃，最差的便是去花房里伺候花木，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當初宋慕兒因為送了不少銀子，又賄賂了那個姑姑刻意苛責若昀和月如，將她們兩個分配到花房。

    沒想到數個月過去了之后，若昀和月如還是重新回到了長春宮。看著描金的長春宮幾個大字，若昀的嘴角含著淡淡一抹苦笑，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宿命這種事情吧。

    她和長春功，或許真的很有緣分？

    而宮門外守候的幾個宮女已經竊竊私語起來，其中一個走了出來，“你們兩個，就是從花房里撥過來的宮女？”

    “是，今天百靈姑姑來找花房里傳了娘娘的口諭，說是長春宮缺人，所以派了我們兩個過來，還請姐姐指點?！比絷篮Γf話的語氣也是不卑不亢。

    然而她越是如此，那個領路的宮女卻越是十分的生氣，冷哼了一聲說道：“長春宮缺人伺候，這話說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話。長春宮那么多宮女都不會伺候，娘娘還要去花房找人？我說你這個丫頭，也別太囂張了才是。”